第五章(3/24)
屋子里满眼乱糟糟的,让喜欢整洁的柯雷心里好烦。地上床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周忠权、老秦、耿立昌、曹健、于顺松、李珍和章兆泯。有的睁着眼,有的闭着眼。靠里边右侧是个造革面全包的单人沙发,这是柯雷在家具市场买回来的,不知怎么跑这来了,上面堆着几件衣裤,衣裤上竟漂着一汪污水。左边是一个坐便池子,里边塞满了香皂盒、肥皂片、臭袜子、米饭渣子、筷子、牙膏泡沫、带着污血的女人用过的卫生纸。柯雷一阵恶心,一阵气闷,但他吐不出来也发不出火儿。他扫视了一圈儿地上躺着的人:对别人懒,对自己也脏,地面上那么肮脏你们也能躺?看不下眼却不能说,柯雷只好自己动手,他抓住沙发上衣裤的一头,将污水往地下zhou ,zhou 了一层衣裤,下面还有,他又zhou ,直zhou 到没了衣裤,剩余的污水都流到了沙发的窝和缝里了。沙发是朝后仰倒着,靠背下侧和坐面后侧相接处又兜起了一汪污水,这沙发彻底脏污了,不要了!柯雷吐出一口污气,又扫了一眼地上的人,他看见老秦瞅天棚像没事儿人,曹健的眼皮不易察觉地微闭着在装睡,章兆泯胆大妄为地瞅着柯雷狞笑,李珍也咧着嘴笑和章兆泯如出一辙。耿立昌似乎是真睡了,半张着嘴呲着大牙。柯雷想冲他们吼一声:起来吧!但喉头动了一下没喊出来。他只好又转身拾起坐便池里那两根竖立的筷子,往外挑撅便池的污物。挑着挑着,柯雷的左腿膝盖处钻心地疼起来,疼得他有些站不住了。他扶正了右边的沙发,坐在了还算干净的扶手上,屈起左腿放到右膝上,撸起裤管查看腿。虽然他心里知道自己这腿是在金山堡防空洞和冬天坐在炉前烧火,脚下用来出炉灰的地槽缝钻出的寒风作下的风湿病,可也从没这么疼过?柯雷撸起裤管往膝盖处一看,见膝盖内侧小腿腿干上端有一脓点,他用手抹掉又冒出了一些白色的脓,双手一挤往外涌出的更多。啊呀!是脓瘘! 柯雷吓醒了。有风湿的左腿真的在隐隐酸痛。柯雷这才想起半夜时电褥子太热,他睡眼蒙胧地关闭了,褥子凉透了,这风湿病严重的左腿就闹起来了。 这个城市的冬天太漫长了,从上年十月中旬直到下年四月中旬,长达半年的时间里都是零度以下的冷天。这种漫长因为生活的单调显得愈加漫长和乏味。以至使这漫长的感觉绵延到了一年之中。在柯雷的感觉里,这一年他过的是一个日子,只不过是重复了三百六十五次。没有色彩、没有波澜、没有变化。 当然,也并不是一点儿变化也没有,只不过这些变化对于柯雷的生活还没有构成质的改变。 这些变化包括,车间又进了七个徒工,四男三女,清一色七一届中学毕业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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