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常(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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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肖乔笙汗流浹背地惊醒,盯着房内正倒映窗外雪光的天花失神,不愿再回忆这是第几次做同样的梦。

      梦里,他分不清楚到底是他自己还是阿烟,货车奔驰在夜里的公路上,他则独自一人蜷缩在窄小的车厢内,车窗外一片荒芜,似入无人之境,呼啸而过的景致一成不变,大雪与他脸上的泪都落不停。

      都说梦无知觉,但他却能因那彷若被全世界拋弃,不见尽头的孤寂,心脏钝痛地醒来。

      死了也不会有人替自己悲伤,一无所有。

      阿烟...

      泪是无意识涌出的,近来老是如此,自己都没意识到想哭,生理便先不争气地替他泪流满面,王沐烟站在医院走廊,苍白且面无表情地宣告永不再见的分手,同样的画面,从那日起一点一滴消磨侵噬着他。

      他想振作,也自知理该振作,年少时代再刻骨铭心的恋情,都将于多年后再提起时,成为莞尔一笑的曾经,这道理他懂,但身在其中,一旦胸腔破漏了洞,留下的是不再完整的魂灵。

      以前的生活顶多是不清楚真正想要的,不明白的还能够寻觅,但如今却是毫无盼头。

      他不晓得从今往后还能为了谁,为了什么继续努力呼吸。

      翻身下床,一身臭汗,暖气过足的屋子逼得他不得不进浴间冲澡,头昏脑胀的,对于自己究竟窝在床上过了几个日夜毫无概念。

      失恋的苦,终于真情实意地感受到。

      母亲因情绪过激,血压升高晕厥,在医院观察了一晚,一家三口沉默地从医院回到家后,他就把自己锁进房里。

      父亲从在门外激动谩骂到不发一语,母亲则除了哭还是哭,相较于肖长生,她似乎更能理解感情的无可控制,但依旧尝试着说服他,为自己和家人换一段相对轻松、没有负累的感情与未来。

      毕竟世界上没有谁会非谁不可,爱情也总是爱一个,但能更爱下一个。

      所谓的相对轻松、没有负累,便是要他当一个正常人,可是正常与不正常,又是谁能说了算?其实有时不就是多数理所当然霸凌轻蔑少数的人性可悲吗?

      同性恋、异性恋、双性恋...哪一种标籤他都不想往自己身上贴,肖乔笙就是肖乔笙,只不过深爱上的另一半刚好是个男孩。

      阿笙...你醒了?要不要出来吃饭?妈妈做了你喜欢的煎蛋捲...

      擦着头发走出浴间时,房门传来小心翼翼地叩门声,肖乔笙驻足在门前,至今仍不知该怎么面对双亲。

      那日发生的一切,于他或父母或许都是场噩梦,他从没想过开明豁达的双亲,也会有失去理性,蛮不讲理,企图用亲权与情绪逼迫他折服的一日。

      但冷静过后,却又并非无法理解,特别是陆羽华,外祖母在世时曾不只一次告诉他,母亲为了平安生下自己费了多少功夫与心力。

      婚前被医生宣告子宫壁天生缺陷,极难受孕,就算有了孩子,能不能留得住也要碰运气,与父亲的婚事便因之一直被强势且保守的祖母给拖着。

      两人从高中开始交往十多年,直到母亲不顾一切地把自己当药罐子试验,才在怀上他且撑过头三个月后得以步入礼堂。

      可想而知子嗣问题曾带给陆羽华多大折磨,如今便是祖父母均已仙去多年,阴霾仍挥之不去。

      不管你做了什么事,我能感觉出他们是爱你的...所以你可以恨我失约,恨我背叛,但请尽可能不要怨恨、攻击你的父母,让我背上更多罪孽...

      如果王沐烟不是这么懂事,该有多好,他可以哭、可以闹,可以拥有二十一岁男孩该有的脾气和天真,要求他跟他一起私奔。

      可是王沐烟都没有,早早看透一切,做好盘算,认真爱过,时候到了,洒脱抽身,把他还给父母,独自回去属于他的世界。

      就算他追到迦南,王沐烟也不会赏他脸,说不准还会将他暴揍一顿,耻笑他不知好歹。

      爸呢?今天是星期天吧?

      肖乔笙妥协了,因为父母看不起的那个少年提醒自己,不能因为爱情就无视双亲二十多年来付出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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