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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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戏刚开演,就有得用的婆子同老祖宗说:“这次请的是最有名的男班……”

      余氏年纪大了,眯着眼坐在最前边,看了一眼这身边最得用的婆子,毫不在意:“就是有名的男班才守规矩。这样取乐的玩意儿,身为男戏子,又常往来大家内宅,若不是极守规矩嘴极严,早死得绝门户。”

      婆子懂了,低低应了一声,才退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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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清唱,一折腰,一甩水袖。

      眼波微动,而情意如波涛生。

      秋水盈盈流青山,烟水重重高云天。

      灵极秀极,偏偏一点高阔间又生英气与飘然。

      他感受着春风,任由自己的心神热烈,唱腔清扬。

      贵女们戴着轻而薄的帷纱帽,贵妇们正襟危坐。然而无论是帷帽下的贵女,还是端坐的贵妇们,目光都凝视着他的面容,带着微笑与惊艳。

      似乎在赞服这美。

      然而她们的眼睛,总是泄出了她们心里的真话。

      眼睛总是会背叛人。他想。

      只是这些眼睛,他早就不在意了。他扑入了这场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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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状元的身份被揭露了,要么入皇帝后宫,要么嫁给今日的弟子——即旧日的未婚夫婿。到底是重归内宅。

      女状元穷途末路,却蔑然地一个个喝骂过去。

      她质问所谓的夫婿:你们说天地君亲师,师道尊严。如今又为何逼师嫁徒?莫非女儿之身,就不用再管师道尊严!

      她讽刺群臣:你们说臣子当本分,不得媚上佞君。今日却为何逼臣媚主?我只愿本分为臣,竟是不成!

      小生唱:“师也,道也,落得个师嫁徒,臣媚君,荒唐者谁耶?”

      又高阔听得唱:“罢罢罢,重梳妆容,见君王。”

      小生做青衣。

      女儿之妆登金殿,重见君王,阶前一谢昔日国士恩。

      再飘然听得唱:“喏喏喏,再整裙钗,拜爹娘。”

      青衣起身。

      不孝之女见桑梓,复拜高堂,膝头一跪十八养育德。

      君王当年说爱我才华,愿得良相,匡扶社稷,君臣不相负。而今,为何因女儿之身,负我高才?

      父母当年说爱我志高,愿得佳儿,振兴家业,长幼不相负。而今,为何因女儿之躯,负我宏图?

      恩也消,怨也平。世间多情,多诽谤。

      女儿最被多情污蔑。

      青衣再唱:“休用多情诬我,我去也——\\\\\\\"

      那个形容怪诞的女子大笑三声,举身向水中投去。

      她慷慨无畏,如英雄赴死。

      不,她就是英雄。她自己的英雄。

      奏乐已停。

      戏已落幕,一场人生已经结束。

      台下一片寂静,青衣轻轻伏在台上一动不动,似乎也是耗尽生命,同那位女英杰一样,失望又十分自得的永远睡去了。

      这一片寂静中,老祖宗先开了口,笑道:“倒有点意思。”

      又问:“这女状元的最后几出我也曾看过数次,这是谁改的后几出?”

      一句话,似乎点活了伏着的青衣,他幽幽起来,垂手低眉,平静道:“禀女菩萨,是小人。”

      不再唱戏曲的时候,是个清润若玉的男子动听声音。

      老祖宗笑道:“改的有些意味,比那些动辄小儿女私奔却大圆满的荒诞戏折子强上许多,这戏里的荒唐之女最后投水的报应也是警示了闺阁中人要守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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