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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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洗衣的木盆里冒出白色一片布料,挂在暗黄色的盆壁上。一颗小小的、圆滚滚的头随后也冒了出来。陶泥小人双臂撑住上身,跨过木盆的边缘,跳下来,双臂举过头顶,双臂平行绕圈,像转轱辘般转下布料,抬人似地从曹云眼皮子底下屁颠屁颠跑过。曹云这才看清楚,桃萌抬的是一方白帕子。

      谢渊在后面喊:“桃子,洗衣服的水可不能退热!你要糊朔朔一脸皂角液吗?”

      缺根筋的桃萌哪里管这些,将朔朔屋子的门一脚踢开,门扉大敞。曹云走出院子的时候,将目光投向了门缝,瞥到屋内的情形。

      温朔躺在床上,浑身的咒枷还在亮,他紧闭双眼,被子掖过他的腋下,两条手臂横在被子外,拳头将被子捏得死紧死紧,大拇指一动一动,似要把薄薄的春被扣出一个洞。阿铃正坐在床榻上,赤足踮起靠在床边,低头,一只手托着一只白瓷碗,另一只手正在用勺子搅动碗里的液体。

      花香、皂角香、草药香,这样一个安宁而又忙碌的春夜,不禁让人想,如果月光也有香味,或许该是淡淡的牛乳香……

      曹云已走到院中,从她的角度,只能看到桃萌将头顶的湿帕子像朵云一般飞出,落在温朔的额头上。

      正像谢渊说的,等温朔熬过去,等待他的该是一脸的肥皂泡。

      想到这,曹云心里松快了些,甚至想放声一笑。

      人就是这样,一个人待着的时候容易胡思乱想,排斥走到外面去的主意,但一旦走出去,看到其他人忙忙碌碌,生活的悲与喜被生活的充实所填满,那些悲春伤秋就暂时躲到角落里去了,将她的心暂时交给了各样的平凡而忙碌的人生。

      这个桃子不是完整的桃子。或许正是因为这份不完整,他能大大方方把自己的喜怒哀乐摆在脸上,就像个孩子。不管这帕子上有没有沾上皂角,朔朔都不会在意的。人的观点与行为受限于自己所处的位置与无法复制的个人经历。桃子只是把认为最适合的法子用在了朔朔身上。有时候,完美比不上不完美。他人眼里的无双未必比得上自己眼里的缺憾。

      曹云飘出了院子,好多了,出来走一走,心情果然好多了。她听到“咔吱”的声音,仿佛是美玉碎裂的声音,然后,谢渊的吼声传来:“方有缺!你做了什么!我要掐死你!”

      乓乓乓——

      水盆翻倒……

      哗啦啦——

      水泼洒出来……

      曹云没有回头,她根本不担心谢渊,谢渊就是嘴巴毒,心肠却是四个人中最软的一个。方有缺大概打碎了谢渊的什么东西,但谢渊只会骂骂他,不会出什么事。

      曹云在园子里交错的小径里穿梭,他们被安置在了坊中的西北角,有一堵高大的朱红墙将这一处安静的角落圈起来。这道墙外,喧嚣正在千烛闪烁中愈演愈烈,这道墙内,月亮投下一条安宁的小路,将人引向未知的某地。

      尘世与幽境仅仅一墙之隔,从未如此泾渭分明。

      一块巨石挡住了曹云的前路,石面宽广,月光投在上面,白花花一片,照出坑坑洼洼的蜂巢穴,遥遥一望,仿佛就能感触到石头的凉。

      王元姬就折膝坐在石头上,双臂缓过腿,抬头,仰视月,“这样的夜里,只要月亮一出来,再亮的星都黯然失色。世人只见皎洁明月,却不肯分一眼去看努力发光的星星。”

      曹云慢吞吞走到王元姬身边。

      王元姬转过头来,亮如黑曜石的眼珠子盯着曹云,没什么表情,问:“小孩好了吗?”

      曹云摇摇头,“我出来的时候,还在发作。”

      王元姬又转过头,继续仰视天空,“我自小喜欢看星星。我父亲说,人死后会变成天上的星星。我娘在生我的时候难产死了。我就把天上的星星当成母亲。可直到我死了,才知道,人死了会变成鬼,会重新投胎,就是不会变成星星。”

      曹云问:“你为什么不入轮回?”

      王元姬把两条腿都折起来,环臂圈住,把头侧过来,搁在膝盖上,看曹云,“你问我?我们两个差不多大,死后,都没去投胎。我们是半斤八两,谁也别嫌弃谁。”

      曹云道:“这四百多年发生过的绝大多数事情,我都不记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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