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忆(1/3)
每年春节前后，是京城最冷的日子。
大雪自腊月三十下到大年初四，天地之间一片银装素裹，红喜字在一片白茫茫中透出喜气洋洋的氛围。
天气寒冷，炭火自然更重要些。
今日又是谢府每月一次领炭的日子，陈伯在炭房清点着数目，再差人送到各院。
他低头正看着账目，一声吱吖声响，炭房的木门打开，随着一股寒流闯进暖房，门外冒出一个小小的身影。
陈伯定睛一看，只见一个裹得圆滚滚的小人走了进来，厚厚红色棉袄上，袖边缀着毛茸茸的白绒，袖口中露出的小手冻得有些红了，握成小拳攥着一个麻布口袋，厚厚的白绒围巾把脖子和下半张脸裹得严实，从中漏出半张白色的小脸和一双黑曜石般漂亮的杏眼。
“阿园小少爷，你怎么来了？”
陈伯看见这谢府最小最漂亮的小少爷，声音也柔缓了，半蹲在他身前道。
只见那小人用小手扯了扯毛茸茸的围巾，陈伯这才瞧见，虽然隐在围巾下，但那小巧的鼻子也红了。
谢园绽出一个开心的笑，心里想，今日是陈伯在真好，若是旁人，估计要轰他出来了。
他一开心，结巴的小毛病就又犯了，磕磕巴巴用稚嫩的声音仰着头道：“陈……陈伯伯……我来领炭。”
一说到领炭，陈伯不禁犯了难。
夫人对七夫人，也就是谢园的母亲心存不满，此事在谢府人尽皆知。
七夫人常年患病，不得老爷欢心，故而在日常开销方面，夫人对沁竹院向来是能省则省。不仅月钱是全府最少的，就连下人也仅有一个，负责照料卧病在床的七夫人。因此，平日里诸如领炭这类跑腿的琐事，皆由谢园这个小少爷代劳。
前些日子年关的时候，夫人又大发雷霆，指责七夫人春节期间生病，给谢府带来厄运不说，还在除夕打翻了祭桌上的贡品。
由此不仅克扣掉沁竹院三个月的月钱和物品供应，还将七夫人禁足三个月。
谢园在春节期间一直与母亲一同被禁足在院中，未曾外出。今日他偷偷溜出，身上所穿棉衣仍是去年过年时的那件。此次更是没有炭的分配额度了。
若在平时，陈伯尚可背着夫人，给谢园一些炭。然而，不巧的是，近日武妃和小皇子来府上做客，夫人派来巡查府上各处的人查得异常严格，连这炭房也不例外。在这个关键时刻，身旁还有其他下人，陈伯即便再喜爱小少爷，也无法额外通融了。
他看了眼炭房里忙碌的其他人，只能摸了摸谢园的头，歉疚道：“阿园，夫人说，最近三个月沁竹院都没有炭可以分了，你还是先回去吧。”
谢园听罢，长长的睫毛落寞地垂下。
其实他来之前娘亲就告诉他了，叫他不要来，可是还是抱着一丝期望偷偷跑来了。
他拽着陈伯的衣袖，小声恳求道：“陈伯伯，能不能给阿园一些不要的碎炭……娘亲生病……咳嗽，院子里太冷了，她的病会更严重的。”
陈伯面露难色，此时，一旁夫人新遣来管理炭房之人方才忙碌完毕，行至近前，不耐烦地驱赶道：“不是已经告诉你没有了么，为何又来叨扰？”
他将谢园搡至门边，“快滚出去，在此处碍手碍脚，与你娘亲一般晦气。”
谢园被他一路推搡，娇小身躯难以维持平衡，眼看便要被那高高的门槛绊倒，陈伯匆忙将其拉住。
旋即转头对那人言道：“不给便罢，何苦为难这娃娃？”
那人仗着自己乃是夫人的远房亲戚，颇受器重，虽为新来之人，却气焰嚣张，轻哼一声，讥诮道：“我怎么为难他了，不过是谨遵夫人之命罢了。不要以为你资历老便教训于我，且告诉你，我只需一言，夫人是否还容你在此处做事，尚在两可之间！”
“你！”
见他们要因为自己争执起来，谢园甚至自己给别人惹了麻烦，愧疚的泪水在眼睛里打转。他慌张拉住陈伯的手，摇着头，声音哽咽道：“陈伯伯，我这就出去，你别……别和人吵架。”
他说完，胆怯地看了那推自己的人一眼，可怜兮兮地抹了把眼泪，便从炭房里逃了出来。
他拉着麻布袋子，走在雪地中被扫干净的过道上，一边小声哭着一边发愁。
路过清兰院，听着一阵追逐嬉笑声由远及近，谢园还没来得及回头，一个圆滚滚的雪球就砸在了他的头上。
那雪球攒得十分瓷实，砸在谢园的脑袋上叫他一阵晕眩，他揉了揉脑袋，便见一男一女两个比他稍大些的孩童站在他面前。
“二姐、四哥，你们好。”他迟钝却有礼貌地问候，又看见走在他们后边一个表情冷漠，最为年长的女孩，补充道：“大姐好。”
走在最后面的谢柔没有搭理他，只是走向他身后种着的竹子，折了一只树枝，用作自己堆雪人的装饰。
倒是另两个孩子围拢在他身边。
谢围打量着眼前裹成球一样的谢园。他和两个姐姐身上都是又薄又防寒
大雪自腊月三十下到大年初四，天地之间一片银装素裹，红喜字在一片白茫茫中透出喜气洋洋的氛围。
天气寒冷，炭火自然更重要些。
今日又是谢府每月一次领炭的日子，陈伯在炭房清点着数目，再差人送到各院。
他低头正看着账目，一声吱吖声响，炭房的木门打开，随着一股寒流闯进暖房，门外冒出一个小小的身影。
陈伯定睛一看，只见一个裹得圆滚滚的小人走了进来，厚厚红色棉袄上，袖边缀着毛茸茸的白绒，袖口中露出的小手冻得有些红了，握成小拳攥着一个麻布口袋，厚厚的白绒围巾把脖子和下半张脸裹得严实，从中漏出半张白色的小脸和一双黑曜石般漂亮的杏眼。
“阿园小少爷，你怎么来了？”
陈伯看见这谢府最小最漂亮的小少爷，声音也柔缓了，半蹲在他身前道。
只见那小人用小手扯了扯毛茸茸的围巾，陈伯这才瞧见，虽然隐在围巾下，但那小巧的鼻子也红了。
谢园绽出一个开心的笑，心里想，今日是陈伯在真好，若是旁人，估计要轰他出来了。
他一开心，结巴的小毛病就又犯了，磕磕巴巴用稚嫩的声音仰着头道：“陈……陈伯伯……我来领炭。”
一说到领炭，陈伯不禁犯了难。
夫人对七夫人，也就是谢园的母亲心存不满，此事在谢府人尽皆知。
七夫人常年患病，不得老爷欢心，故而在日常开销方面，夫人对沁竹院向来是能省则省。不仅月钱是全府最少的，就连下人也仅有一个，负责照料卧病在床的七夫人。因此，平日里诸如领炭这类跑腿的琐事，皆由谢园这个小少爷代劳。
前些日子年关的时候，夫人又大发雷霆，指责七夫人春节期间生病，给谢府带来厄运不说，还在除夕打翻了祭桌上的贡品。
由此不仅克扣掉沁竹院三个月的月钱和物品供应，还将七夫人禁足三个月。
谢园在春节期间一直与母亲一同被禁足在院中，未曾外出。今日他偷偷溜出，身上所穿棉衣仍是去年过年时的那件。此次更是没有炭的分配额度了。
若在平时，陈伯尚可背着夫人，给谢园一些炭。然而，不巧的是，近日武妃和小皇子来府上做客，夫人派来巡查府上各处的人查得异常严格，连这炭房也不例外。在这个关键时刻，身旁还有其他下人，陈伯即便再喜爱小少爷，也无法额外通融了。
他看了眼炭房里忙碌的其他人，只能摸了摸谢园的头，歉疚道：“阿园，夫人说，最近三个月沁竹院都没有炭可以分了，你还是先回去吧。”
谢园听罢，长长的睫毛落寞地垂下。
其实他来之前娘亲就告诉他了，叫他不要来，可是还是抱着一丝期望偷偷跑来了。
他拽着陈伯的衣袖，小声恳求道：“陈伯伯，能不能给阿园一些不要的碎炭……娘亲生病……咳嗽，院子里太冷了，她的病会更严重的。”
陈伯面露难色，此时，一旁夫人新遣来管理炭房之人方才忙碌完毕，行至近前，不耐烦地驱赶道：“不是已经告诉你没有了么，为何又来叨扰？”
他将谢园搡至门边，“快滚出去，在此处碍手碍脚，与你娘亲一般晦气。”
谢园被他一路推搡，娇小身躯难以维持平衡，眼看便要被那高高的门槛绊倒，陈伯匆忙将其拉住。
旋即转头对那人言道：“不给便罢，何苦为难这娃娃？”
那人仗着自己乃是夫人的远房亲戚，颇受器重，虽为新来之人，却气焰嚣张，轻哼一声，讥诮道：“我怎么为难他了，不过是谨遵夫人之命罢了。不要以为你资历老便教训于我，且告诉你，我只需一言，夫人是否还容你在此处做事，尚在两可之间！”
“你！”
见他们要因为自己争执起来，谢园甚至自己给别人惹了麻烦，愧疚的泪水在眼睛里打转。他慌张拉住陈伯的手，摇着头，声音哽咽道：“陈伯伯，我这就出去，你别……别和人吵架。”
他说完，胆怯地看了那推自己的人一眼，可怜兮兮地抹了把眼泪，便从炭房里逃了出来。
他拉着麻布袋子，走在雪地中被扫干净的过道上，一边小声哭着一边发愁。
路过清兰院，听着一阵追逐嬉笑声由远及近，谢园还没来得及回头，一个圆滚滚的雪球就砸在了他的头上。
那雪球攒得十分瓷实，砸在谢园的脑袋上叫他一阵晕眩，他揉了揉脑袋，便见一男一女两个比他稍大些的孩童站在他面前。
“二姐、四哥，你们好。”他迟钝却有礼貌地问候，又看见走在他们后边一个表情冷漠，最为年长的女孩，补充道：“大姐好。”
走在最后面的谢柔没有搭理他，只是走向他身后种着的竹子，折了一只树枝，用作自己堆雪人的装饰。
倒是另两个孩子围拢在他身边。
谢围打量着眼前裹成球一样的谢园。他和两个姐姐身上都是又薄又防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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