卑鄙(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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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非常确定出於保护我的理由,高叔不会告诉童浩这些,我也没有办法告诉他,因为连我自己都不愿再回想。

    想要一走了之,但前一次经验已经吓坏他,直到现在对我都还小心翼翼,我非常不愿意承认,但他现在确实成为我无法轻易放下的牵挂,就像高叔,即使我一辈子都不会喊他爸爸,但在我心底,他就是我唯一的父亲,我再冷血,都不可能停止敬Ai他。

    我决定这次要抑制内心的冲动,照常上班,照常忍受那些无理的粉丝顾客,听童浩的话,不再上网,也不管同事说些什麽,当童浩打电话来,我若无其事,像以前那样与他斗嘴谈笑,按照他之前的习惯,早就跑回来,非要看我一眼才能安心,但他这阵子好像挺忙的,似乎是之前那个电影的案子Si灰复燃。

    「另一个主演最近闹了点丑闻,投资方为了止血,挽救已经投下去的钱,又找我回去。」

    「喔。」

    「下一周要去旧金山出外景,再没有b西岸更讨人厌的时差!和巴黎差了九小时!」

    我暗想,还好有这九小时的时差,不然我都不知道自己怎麽装得下去?

    「林以雯,你在听吗?」

    「嗯,有啊。」我想到一个好主意,随口说:「对了,我也要去度假,我们暂时就别联络吧。」

    「你要去哪?」

    想了下可以延长九小时时差的地方,含糊说:「还没决定,可能回国看看高叔。」

    那就是十五小时了,根据人类昼行夜出的定律,我们基本被时间隔绝了。

    他抱怨:「你故意的!」

    我打哈哈,就这麽跳过讨论。

    事实上,我没回去,而是去了趟西西里,费了一番工夫找到叙拉古郊区一间礼拜堂,跟着信徒一起晚祷,弥撒结束後,信徒散去,我继续坐在那里,直到被提醒教堂要关门了,我在镇上找了间简单的旅馆,隔天又回去那间教堂,一样做到教堂关门,直到第三天,一个人坐在我旁边,问我:「nV士,你在看什麽?」

    我转头,发现是穿着便服的神父,前天才见他站在祭坛上主持弥撒,现在却穿着朴素的Polo衫和卡其K,就跟来来去去的信徒没有两样。

    我指向祭坛後的那幅画。

    「啊,卡拉瓦乔。」他叽哩呱啦说了一大段义大利文,我目前的法语能力已经能辨识几个拉丁语系共用的单字,但不足以理解。

    他改以非常简单的英语,跟我说:「圣露西亚的丧礼。」手指向下,继续说:「这里的守护者。」

    我点点头,这些资讯对我没有用处。

    「你在看什麽?」

    「Si人。」我简单明了的说:「我在看卡拉瓦乔画的Si人。」

    躺在地上的殉道者,看起来一点都不神圣,脖颈上的伤口清晰可见,Si状甚惨,嘴唇微张,彷佛心有不甘,整幅画镶嵌在圣坛後的拱墙内,坐在信徒的位置,殉道者的屍T被前景的两个粗壮大汉遮蔽,两个大汉正在挖掘墓地。

    「像去参加丧礼。」我跟神父说,坐在这里感觉就像亲临丧礼现场,每天每天反反覆覆的,都在见证圣人之Si。

    「为什麽卡拉瓦乔要画得这麽悲惨?」我问。

    神父可能没亲眼见过罗浮g0ng那幅圣母之Si,圣母穿着YAn丽的红衣,安祥的美丽面容,那种Si是昇华,信徒掉的眼泪是证道,同一个艺术家,画的另一个nV人的Si亡,却只是全然写实的Si亡,与神圣无关。

    「因为他自己也快Si了。」

    我对卡老大的生平了如指掌,很清楚他早被判Si刑,辗转逃亡到西西里,得知教宗拒绝给他赦免令,最後生机俨然断绝,身後多方势力追杀着,来到这里,他已经是强弩之末,Si亡不再是隐喻,而是迫在眼前的现实。

    透过这幅祭坛画作,他或许希望得到悲悯,更可能是控诉,圣露西亚是为这里的人民而Si,而你们,坐在这里,无动於衷的看着我的丧礼。

    古往今来,从来没有人像卡老大,能够将Si者画得如此生动,将生者画得如此卑鄙。

    离开教堂,我直接去机场睡了一晚,隔天一大早搭飞机回巴黎,没有人知道,我曾经去了趟西西里,在那里彻底埋葬我的过去。

    假如我必须活得卑鄙,那就卑鄙的活下去吧,好歹也是一种活法,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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