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沉渊(1/2)
是夜，无名石洞。
蔺回舟抱着剑，孤零零地蜷在篝火旁。
今年内门大选的形式，乃是三山四秘境的几位仙尊一同抽签决定，所有待选的外门弟子皆被投入黛婀仙尊的水镜秘境之中厮杀妖兽，为期三天三夜，名次越高者，越容易得到仙尊们的青睐。上一世，修为低微的蔺回舟盛情难却，与方清游一道于秘境中历练，最终被他人嫉恨暗害，于是这回他特意独身一人，不求分数名次，专门往犄角旮旯里猫。
夜间寒凉，蔺回舟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小哈欠，他扯了扯裹在身上的狐皮大氅，有点想睡觉了。
反正试炼只有短短三天，外头杀得红水遍地，人人都唯恐自己落后，肯定不会有人想不开，偏往这黑洞洞、空荡荡的石窟里钻。系统在识海里恨铁不成钢，蔺回舟还没怎样，倒把它急得团团转了：
“我们好不容易重来一次，你怎么这么轻易地就放过前世那个害你暴露的坏蛋啦？！我们快去偷偷找他的麻烦！！”
“欸……不要，好麻烦。”
蔺回舟懒懒地翻了个身，尖尖下颌埋进大氅光滑浓密的毛毛里，心里想着的却是另一件事：
“系统……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这一次的任务成功了，那我之后还要继续留在九重天吗？”
篝火噼啪跳动，石窟外是呼啸的冷风，他疲倦地垂下眼睫，低声道：
“我已经累了……之后会发生什么，我已经完全不知道了。”
——我已经不想再继续下去了。
好想师尊。
从有记忆起，他就同城外的乞儿们混在一处，凭着天生雪玉可爱，东一口西一口地吃百家饭长大。八岁那年，珉城发了大水，再也没有人给他饭吃，他抱着竹板漂了两天两夜，几个御剑路过的魔门弟子眼尖，见他在水中狼狈不堪，笑嘻嘻挨过来看他的笑话。然而蔺回舟长得实在是太过出挑，生生让那几个魔门弟子改了主意，为首的几个思索片刻，便拎住他的衣领——
而这一拎，就把他拎到了被世人避之不及的魔门本宗，此生与俗世再无干连。
他一团孩气，什么都不懂，揪着湿漉漉的破衣衫，局促地站在那几个少年人中间。恰逢蔺若虚修行出关，见他们嘻嘻哈哈地围着半大的蔺回舟——他那时甚至还没有名字，蔺若虚皱眉头把湿漉漉的小孩抱在怀里，表情凶得不近人情，却是在训斥几个年纪轻轻的徒弟：
“我太久不出关，你们就肆无忌惮起来了？都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既然拜在我蔺若虚门下，就别怪我要板一板你们的歪风邪气！”
他懵懵懂懂地被年长者的氅衣拢住，只觉得一点儿也不冷了。等到他年纪又大了些，才从亲近的师姐口中听说，当年几个弟子捡他回来，是看他长得漂亮，想把他当做采补的炉鼎来养的。
魔门百无禁忌，腌臜法门数不胜数，但一切就是那样碰巧。那一天，恰好是持身清正、以身试道的蔺若虚出关，也恰好是他动了恻隐之心，才让蔺回舟能在乌烟瘴气、群魔乱舞的魔门里无忧无虑地长大。
沉渊剑似乎感受到了蔺回舟的低落，温润如砚的剑身微微颤动，发出低沉的嗡鸣声。蔺回舟叹了口气，思绪又转到沉渊剑上，他安抚般地拍了拍怀中的沉渊剑，轻声问：
“你也想师尊了吗？”
十一岁那年，他被几个不对付的驭鬼门弟子捉弄，吓得他当晚就发起高热，夜里不敢合眼，一睡着，梦里就是青面獠牙的红衣厉鬼要来掐他的脖子。蔺若虚也是头一回养小孩，焦头烂额地用过许多法子，可皆是无用之功，最后实在是没有办法，只好病急乱投医，半信半疑地试验起民间的偏方：
要用沾过血的金铁器，压在小孩子的床头。
江宁蔺家以剑道起家兴族，全族一十二支血脉俱为剑修，蔺若虚还未以身试道时，曾为家中的嫡系长子。他出生时引动异象，天生一把潇潇剑骨，使过的剑皆沾了他的命格之气，乃是祛灾辟邪、清心凝神的至宝。但如今他佩剑名为“玄灾”，煞气重于清气，蔺若虚担心适得其反，思虑再三，最终还是取了封了许多年的沉渊。
沉渊有灵，平和端方，蔺回舟一见就喜欢得不得了。蔺若虚起卦算了一次，似乎算出了什么，等他病好后，就将沉渊留在了蔺回舟身边。
想到这儿，蔺回舟有点心虚地睁开眼，瞧了眼抱在怀中的灵剑，他天生就不是剑修的那块料，再好的剑，在他手中也和烧火棍没什么两样。沉渊在他身边这么些年，是从来没有出过鞘的，每每提起此事，总有师兄师姐扼腕叹息。
系统知趣地缩在识海的角落，讪讪地不肯作声。蔺回舟在白日里消耗了太多精力，此时被火堆暖烘烘地烤着，真是困得连眼皮也睁不开了。他睡眼朦胧地瞄了一眼洞口的禁制，对一心装死的系统道：
“如果有人来……你就叫醒我。”
“嗯？噢，行啊。”系统点头如捣蒜，然而下一秒，它忽然觉出了什么不对。但是为时已晚，系统眼前猛然一黑，仿佛走夜路时被人从身后打了一闷棍—
蔺回舟抱着剑，孤零零地蜷在篝火旁。
今年内门大选的形式，乃是三山四秘境的几位仙尊一同抽签决定，所有待选的外门弟子皆被投入黛婀仙尊的水镜秘境之中厮杀妖兽，为期三天三夜，名次越高者，越容易得到仙尊们的青睐。上一世，修为低微的蔺回舟盛情难却，与方清游一道于秘境中历练，最终被他人嫉恨暗害，于是这回他特意独身一人，不求分数名次，专门往犄角旮旯里猫。
夜间寒凉，蔺回舟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小哈欠，他扯了扯裹在身上的狐皮大氅，有点想睡觉了。
反正试炼只有短短三天，外头杀得红水遍地，人人都唯恐自己落后，肯定不会有人想不开，偏往这黑洞洞、空荡荡的石窟里钻。系统在识海里恨铁不成钢，蔺回舟还没怎样，倒把它急得团团转了：
“我们好不容易重来一次，你怎么这么轻易地就放过前世那个害你暴露的坏蛋啦？！我们快去偷偷找他的麻烦！！”
“欸……不要，好麻烦。”
蔺回舟懒懒地翻了个身，尖尖下颌埋进大氅光滑浓密的毛毛里，心里想着的却是另一件事：
“系统……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这一次的任务成功了，那我之后还要继续留在九重天吗？”
篝火噼啪跳动，石窟外是呼啸的冷风，他疲倦地垂下眼睫，低声道：
“我已经累了……之后会发生什么，我已经完全不知道了。”
——我已经不想再继续下去了。
好想师尊。
从有记忆起，他就同城外的乞儿们混在一处，凭着天生雪玉可爱，东一口西一口地吃百家饭长大。八岁那年，珉城发了大水，再也没有人给他饭吃，他抱着竹板漂了两天两夜，几个御剑路过的魔门弟子眼尖，见他在水中狼狈不堪，笑嘻嘻挨过来看他的笑话。然而蔺回舟长得实在是太过出挑，生生让那几个魔门弟子改了主意，为首的几个思索片刻，便拎住他的衣领——
而这一拎，就把他拎到了被世人避之不及的魔门本宗，此生与俗世再无干连。
他一团孩气，什么都不懂，揪着湿漉漉的破衣衫，局促地站在那几个少年人中间。恰逢蔺若虚修行出关，见他们嘻嘻哈哈地围着半大的蔺回舟——他那时甚至还没有名字，蔺若虚皱眉头把湿漉漉的小孩抱在怀里，表情凶得不近人情，却是在训斥几个年纪轻轻的徒弟：
“我太久不出关，你们就肆无忌惮起来了？都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既然拜在我蔺若虚门下，就别怪我要板一板你们的歪风邪气！”
他懵懵懂懂地被年长者的氅衣拢住，只觉得一点儿也不冷了。等到他年纪又大了些，才从亲近的师姐口中听说，当年几个弟子捡他回来，是看他长得漂亮，想把他当做采补的炉鼎来养的。
魔门百无禁忌，腌臜法门数不胜数，但一切就是那样碰巧。那一天，恰好是持身清正、以身试道的蔺若虚出关，也恰好是他动了恻隐之心，才让蔺回舟能在乌烟瘴气、群魔乱舞的魔门里无忧无虑地长大。
沉渊剑似乎感受到了蔺回舟的低落，温润如砚的剑身微微颤动，发出低沉的嗡鸣声。蔺回舟叹了口气，思绪又转到沉渊剑上，他安抚般地拍了拍怀中的沉渊剑，轻声问：
“你也想师尊了吗？”
十一岁那年，他被几个不对付的驭鬼门弟子捉弄，吓得他当晚就发起高热，夜里不敢合眼，一睡着，梦里就是青面獠牙的红衣厉鬼要来掐他的脖子。蔺若虚也是头一回养小孩，焦头烂额地用过许多法子，可皆是无用之功，最后实在是没有办法，只好病急乱投医，半信半疑地试验起民间的偏方：
要用沾过血的金铁器，压在小孩子的床头。
江宁蔺家以剑道起家兴族，全族一十二支血脉俱为剑修，蔺若虚还未以身试道时，曾为家中的嫡系长子。他出生时引动异象，天生一把潇潇剑骨，使过的剑皆沾了他的命格之气，乃是祛灾辟邪、清心凝神的至宝。但如今他佩剑名为“玄灾”，煞气重于清气，蔺若虚担心适得其反，思虑再三，最终还是取了封了许多年的沉渊。
沉渊有灵，平和端方，蔺回舟一见就喜欢得不得了。蔺若虚起卦算了一次，似乎算出了什么，等他病好后，就将沉渊留在了蔺回舟身边。
想到这儿，蔺回舟有点心虚地睁开眼，瞧了眼抱在怀中的灵剑，他天生就不是剑修的那块料，再好的剑，在他手中也和烧火棍没什么两样。沉渊在他身边这么些年，是从来没有出过鞘的，每每提起此事，总有师兄师姐扼腕叹息。
系统知趣地缩在识海的角落，讪讪地不肯作声。蔺回舟在白日里消耗了太多精力，此时被火堆暖烘烘地烤着，真是困得连眼皮也睁不开了。他睡眼朦胧地瞄了一眼洞口的禁制，对一心装死的系统道：
“如果有人来……你就叫醒我。”
“嗯？噢，行啊。”系统点头如捣蒜，然而下一秒，它忽然觉出了什么不对。但是为时已晚，系统眼前猛然一黑，仿佛走夜路时被人从身后打了一闷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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