示弱的不屈者(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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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

    轮到我扬起眉毛了,签什么?

    认罪书,一张有我签名的白纸供你们随意编造罪名,你以为你是第一个这么做的人么?他冷笑着把文具推开,向后靠去,双腿伸直,鞋跟在地板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全力以赴地折磨我吧,我不会签的。

    我站起身,他条件反射举起胳膊护住脸部----根据经验,殴打总是由一个耳光宣布开始的。我拉开他胳膊,嘴里发出哄孩子一样的声音,嘘,埃里希,埃里希,不要怕,不要怕。他顺着力度向后仰去,帽子掉落在地上。少校的眼睛在光线的照射下变成清透的绿色,让人想顺着瞳孔插入一根针。几根白发闪闪发亮,随着触碰眉宇间又生出愁苦的纹路。我爱抚着他的眉毛,想要抹平那道皱纹,却眼睁睁的看着它变得更为深重。我触摸颧骨的血痕和眼周的淤青,尽管已经尽力轻柔还是让他紧张的屏住呼吸。我满怀爱意地用掌心摩挲亲吻脸颊,他却痛苦不安的眨着眼睛,如同一株脆弱的植物,正被我的体温灼烧着缓缓枯萎。他的脸颊很光滑,只能看到一些很浅的青色胡茬轮廓。

    你刮胡子了,我捧着他的脸轻声说,真听话,真乖。

    睫毛震颤,投下一片阴影,他闭上眼睛,咬紧牙关,呼吸变得短促而沉重。

    我扶住他柔软温暖的的脖颈,拇指压在喉结上。睁开眼睛,埃里希。

    埃里希,埃里希,埃里希,我喜欢念他的名字,音节从舌尖滚到舌根,以一个小小的擦音送气结束,让我想起过去陪父亲进城卖货时远远看到的卡扎罗斯少年。他们穿着银色扣子预备生制服和黑色皮鞋,领带上和胸口挂着漂亮的别针和绶带,在夕阳的黄昏里三五成群走出军官学院宏伟的大门,从不看背着工具箱的父亲和满脸疲惫的我,好像刚被许诺了全世界一样充满活力。我亲爱的少校也在其中,意气风发,绝不曾估测到会被村姑握住喉咙瑟瑟发抖。

    他尝试了几下才睁开,好像这个动作也需要鼓足力气似的,灰绿眼珠在眼眶里转个不停,寻找盲点,不愿与我对视。他的头颅静静地躺在我的手掌上,一副认人摆弄的静谧模样。只要我想,下一秒就可以抓着他梳理整齐的头发往桌上撞去,让鲜血从薄唇和未愈合的伤口中丝丝流出,染红衬衣和领章。埃里希永远表现的那样冰冷又疏远,动作幅度很小,几乎总是静止状态,以至于肌肤贴合时你会惊讶于他身体的热度和心跳的频率,想只真正的被捕获的小麻雀在你手心挣扎,然后假装服从,紧张地用亮晶晶的眼睛盯着你,血液迅速的慌乱的流动。我甚至不舍得像把玩迈耶那样使劲儿揉捏他的脸颊,尽管我知道埃里希远没有此时表现出来的脆弱,事实上他比自己想象的要坚强许多。他不知道自己多么可爱,多么坚韧,明明肉体已经屈服已经背叛,明明已经被打碎,还要能靠意志支撑着大义凛然,一点点收拾灵魂的碎片,用残存精神黏合起来维系尊严和荣誉。他像白桦木一样易弯不易折,哪怕被迫屈服也只要稍作恢复就能为下一场战斗做准备,他的确是完美的军人,百折不挠,几乎是被某种责任感驱使。

    我衷心希望他能在未来和我共度的漫长岁月里尽可能久的保持这种勇气。

    这不是认罪书,亲爱的,我温柔的抚过发根,头发是深褐色,几乎接近于富有光泽的黑,介于他最近一年多的生存环境,相当健康漂亮,按照常见的样式梳理得整整齐齐,像过去那样。一道弯曲的细长伤痕挂在眼底,让他的脸显得有点委屈疲顿,没了气势,你不能对这样的一张脸生气,只想把他拉进怀里好好抚慰一翻。

    我保证过,如果你努力争取,我会给你奖励,啤酒,阳光,香烟,或是,我将笔塞进他手里,写信的权利。

    不是“如果你服从”,“如果你听话”,而是“如果你努力争取”,好像是他迫不及待摇着尾巴要讨好我,而不是勇敢的经历了几场折磨的后才被迫屈服。我故意忽略他的反抗,让他在我的描述里变成没男子气概的懦夫。

    然而埃里希没注意到我的文字游戏,他也可能注意到了,只是这跟其他的消息相比微不足道。

    给谁写信?他狐疑地问。

    等待你的人,还在意你的人,比如你的兄弟姐妹,你的父母,你的朋友,或者你的恋人,你有恋人么,埃里希?一个蜂蜜色卷发的长官千金,有甜美酒窝的护士,还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邻家姑娘?

    一想到埃里希曾有个名正言顺的爱人我就克制不住紧张和嫉妒,语速加快,喋喋不休的说了一长串醋意满满的推测。

    我要给父母写。他说。

    这不是个答案,小麻雀。

    我没有恋人。

    我在心里长舒了一口气,假装满不在乎的威胁道,很好,因为我有责任告诉你,如果你给恋人写信,她可能会同时收到一张克莱茨少校不太体面的照片。

    他不知道在想什么,盯着信纸发呆,没有在意狱卒的失态。我心虚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几乎是说给自己听,没关系,如果是给父母的信你完全不必担心,开始写吧。

    我边抽烟边欣赏埃里希写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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