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风(END)(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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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清清红着眼,“我要他醒了以后再把我女儿打进医院,还是把她拐卖进什么深山老林,看她被打断腿跑都跑不出来,是我欠他还是我女儿欠他?”

    她把阮厌供到北京上学难不成就是供着玩的?

    “转出去。”阮清清忍着歇斯底里的冲动,冷着脸面对阮钊钊:“但凡我这辈子积了点福气,你下辈子就别做我弟弟。”

    攥着的手微动,纪炅洙惊醒了:“还疼?”

    床上的姑娘没动静,动了身又酣畅地睡过去。

    纪炅洙反应了几秒,身子一松,这才发现不知第几次冷汗淋漓。

    手心黏腻得紧,滑溜溜,纪炅洙就是不放。

    头几天阮厌疼得厉害,睡觉翻身都要被疼醒,掉眼泪,因此纪炅洙一直抓着她的手睡,他本就失眠,这几天更是精力透支,好在今天休班。

    说起来,阮厌恢复得不错,叁四天就不再喊着疼,馋阮清清做的龙井虾仁吃。

    好了伤疤忘了疼,但既然有人宠着,骄纵也应该。

    纪炅洙笑了声,然后扶着额头,他应该做了噩梦,但醒来已经不记得,这几天总是做噩梦,想来也只能是那天推门后,血流了满地……

    睡不着了。

    纪炅洙烦躁地抬起头,长吁一口气。

    窗外月华如练叁千尺,星光好似闪烁的钻石铺在九天倒悬的银河上,天幕黑沉透亮,看不见一丝云彩,远处鳞次栉比,无数高楼如笋尖破土,灯红酒绿,川流不息,竟是难得好的夜景。

    病房却黑,黑得像透不进光来。

    纪炅洙攥着阮厌的手,越攥越紧,似乎下一刻她就要跑了,阮厌不太自在地哼了声,要挣扎,被纪炅洙捉住亲了口,直到此刻,后怕才消散些。

    后面有人轻声走了进来:“小纪,还没睡?”

    纪炅洙转过头:“刚刚醒了。”

    他看见阮清清手里捏着一摞厚厚的手续单,犹豫一下还是开口:“北京icu很吃钱,厌厌病情虽然稳定了,还离出院还有一阵子,您负担两个人的医药费估计吃不消,要不我……”

    “用不着你的钱。”阮清清低着头,声音无尽地坠落,却又好像刑满释放,“我放弃了,明天转普通病房。”

    纪炅洙眉心一跳,不再开口。

    阮清清拎了件外套给他:“你要不去外面补一觉,不是明天还要去医院吗,厌厌这边我来看着。”

    纪炅洙本想推脱,话滚到喉咙,又转了个弯,说了声好就摸黑往外走。

    推开门,走廊灯光流水一样铺天盖地砸下来,仿佛从地狱一跃入天堂,纪炅洙小心翼翼关上门,蹲坐在门口,把头深深埋进去,几乎刹那,深稠的血液像蛇信子一般缠上他的回忆。

    差一点。

    强迫自己不去想的画面一旦重现,仿佛比被弄死的是他自己还要难受。

    许是上天给的惩罚,就算阮厌被拐卖的那段时间,纪炅洙都没考虑过会失去她的可能,他从没规划这种可能,现在他好似被人打了一巴掌。

    冷汗依旧在流,纪炅洙失去对时间的感知,但这不是犯病,他脑子清醒得很,且从未如此清醒过。

    他站起来,朝着神经外科的病房走去,阮钊钊在那里。

    神外不比普外病房,即使深夜也有断断续续的呻吟,呻吟碎且无力,已是疼到极致才会有的叫声。

    icu没有一个清醒的人,阮钊钊在最外面,深度昏迷,监护仪的线条微弱起伏,像是阮钊钊此刻的呼吸。

    纪炅洙倚在他旁边的床柜上,不看阮钊钊,却是看着对面的墙,不轻不淡的:“我应该早点动手的。”

    他很早就有想弄死阮钊钊的念头,早到地下赌场,看见他啐着要扇阮厌时。

    但他犹豫了,他觉得要交给阮厌处理。

    时光的相册在记忆里翻页,纪炅洙坐在警局里,不可置信却又无比清晰地记起监控模糊的侧脸,跟很久前,阮钊钊为了讹钱去医科院找他,跟在他身后的那两个中年人里的一张,完全重合。

    几乎那一刻,他就明白为什么那两个人贩子都不用踩点,敢直接绑了阮厌就走。

    可笑那时他还为了维护阮厌那点微末的血缘牵系,没有直接说。

    但他吃了个终生难忘的教训,像所有养虎为患的蠢人,到最后才知道自己错的多离谱。

    “我有病。”纪炅洙微垂了眼,却又笑了,只是眸中冰冷,毫无笑意,他手从背后伸出,一路探往他的吸氧管,“想杀人,但没成功过,不知道这次要是成功,阎王那一笔,记的是功还是过。”

    按住,拔掉,开始倒数。

    床上的人出现非常明显的禁断反应,数字和波动的线条开始失控,纪炅洙一律无视,他目光瞥向室外的灯光,它们像冷水一样在他眼眸里暗了又明。

    可呼吸系统,直接受控于脑干。

    纪炅洙无声地勾了勾唇,将氧气管重新插回去,若无其事地出了门。

    叁,二,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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