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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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但被副校长拦住了。他说:“夏娃知道你要说什么,请你也同样相信夏娃。一个年轻的生命比其他的一切都宝贵。”大家都被老人的话感动了,“他下来了。”人群中有人喊。康迅马上要那人安静。副校长也示意大家安静。但人们还是喊喊喳喳地议论,“没事了,都下来了。”
 “以后有事爬烟囱准灵。”康迅一次又一次地将食指竖到嘴边,提醒周围人不要讲话。
 人们终于都安静了下来,大家都仰头看缓慢往下移动的刘方胜同学。他下得异常缓慢,有时在一个地方停很长时间。康迅向校长建议,找救护人员,不让他一个人往下爬。这时刘方胜又开始移动了。安奇不明白,学校为什么也需要这么高的烟囱。人们静静地看着看着,突然这安静被一声凄厉的叫喊打破了,接着是重重的一声闷响:刘方胜摔在锅炉房的屋顶上。
 在康迅的房间,安奇坐在康迅的椅子上,康迅坐在她对面的床上。安奇低头看着手里的咖啡杯,好久没说话了。她看着加奶的咖啡慢慢凉了,奶在表面结了一层薄膜。这个午后逼迫她认识的事物太繁纷。她觉得头脑混乱极了。但是一个突出而强烈的想法一直在不停地冲击她:人的生命居然也是不可靠的,你永远也无法知道它将于何时终结,五十年后或者明天。人就是由这种不确定的命运主宰着。即使在你不想死,像刘方胜那样一心一意地爬下烟囱,生命也会突然消失。在这样的力量之下,安奇感到人的渺小。人能真正把握什么呢?除了现在,此时此刻,再就没有别的了。现在以外的任何时间都是虚无的。她慢慢地抬起头,康迅像她一样,两手捧着咖啡杯,不同的是他在看着安奇。他的目光第一次变得那么空泛。安奇放下杯子,康迅也放下杯子。安奇走到康迅身边,让康迅将自己轻轻抱住。
 “人这么脆弱。”安奇轻轻地说。
 “在监狱时夏娃就明白了。不过,要是选择活下去的路,就不能这么看,尽管事实是这样。”
 “你是说凭着精神。”
 “除了精神就没有什么能真正属于自己。”
 “爱情呢?”
 “爱情也是精神。”
 “夏娃心里很空。”安奇说。
 “夏娃也有过这样的时候,好像明天是不是活着都没关系。”
 “对。如果一分钟后夏娃就会死,夏娃也不再感到奇怪。”
 康迅用力搂搂安奇。过一会儿,他说,“一分钟过去了,夏娃们都还活着,也许夏娃们该为此庆祝一下。”
 安奇离开康迅的怀抱,她看着他的眼睛,他的眼睛里面今天只有不多的柔情,更多的是安宁。康迅平静地迎着安奇的目光,这让安奇瞬间产生一种幻觉:仿佛他们许多年以前已经相爱了。
 “夏娃爱你。”康迅好像在说一句寻常的生活用语,用汉语他说得可爱。
 “再说一遍。”
 “夏娃爱你。”他用英语。
 “再说一遍,行么?”
 “夏娃爱你。”他用法语。
 “还有么?”
 “夏娃爱你。”他用德语。
 “夏娃爱你。”他用西班牙语。
 安奇的泪水顺着西班牙语“夏娃爱你”的尾音滚落下来。爱情是这么美好,即使你绝望的时候,仍旧能够感到它的美好。
 康迅掏出自己的手帕递给安奇,他将一只手放在安奇的头上,停留了一会儿,然后他起身站到窗前,向外看去。安奇擦干眼泪,她感到康迅的心情与自己的心情有着共同的节奏,他们彼此间的感情在这逝去的分秒间,通过意会加深着。离开死者之后,康迅一次也没有热烈拥抱她。她觉得他们又一次没经过交谈而共同明白,现在不,那个刚刚被拿走的年轻的生命,横亘在她和康迅的灵魂间,仿佛上天在昭示,要他们参悟,而不是沉迷。
 安奇也站到康迅身边,她冲着烟囱说,“夏娃也能爱你么?”她的话与她的年龄和学识极不相符,但的确是她认真说出来的。很久以后,安奇发现,唯有爱情能让一个年纪不轻的女人重新天真。
 康迅转身面对安奇,他微笑,但不说话。安奇离开窗口,回到椅子上。她说:“夏娃能么,夏娃不能。”她觉得有必要向康迅说明。
   “为什么你不能?因为你有丈夫?”康迅问道。
 “不。因为夏娃丈夫有了别的女人。”她说。
 “夏娃早就猜到了,但这是他的事。”
 “不过,你也可以这样想,丈夫有了别的女人,于是妻子也找了别的男人。”
 康迅没有像安奇期望的那样马上作出回答,他坐在窗台上,用一个拇指在自己的唇上划来划去。安奇想,她必须马上离开这里,但她动不了。她想起那个叫斯蒂夫的学生。她觉得自己僵在窘迫中。康迅离开窗台。蹲在安奇跟前,他把温暖的手放到安奇的膝上。
 “你喜欢夏娃?”他问。
 安奇点点头。
 “在你知道你丈夫的事情之前,对么?”
 安奇又点点头。康迅微笑溢满了整个面孔,他又说,“夏娃一点儿也不在乎这儿,你懂么?”
 安奇摇头。
 “之前,之后,夏娃无所谓。你因为什么喜欢夏娃,夏娃无所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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