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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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没有夜晚,但夜晚不会忽略城市。柳丝丝渐渐忘记了今天晚上给她带来的不愉快,却记起了她到了回家的时间了。韩力护借机说,陪她一起回去,毕竟他们曾经同过路,而韩力护一个很正当的借口,就是他的朋友在花木,与柳丝丝走的是同一条路线。柳丝丝矢口否决了他的要求,韩力护有一些嘻皮笑脸地说:“我是护花使者啊,行使职权,是我的本份噢。”柳丝丝瞄了他一眼,说道:“我不是花,用不着你来护。”韩力护说道:“在我的眼中,你就是花。”柳丝丝大声地嚷嚷,“你搞借了,我是一根叶子,知道吗?我充其量是柳树叶。”韩力护暧昧地笑着,“花草不分家吗?何况我正要到花木去,看样子,我今生与花草有缘啊。”柳丝丝推了他一把,嗔道:“去你的缘吧。”两个人因为这么斗来斗去嘴,反而有一种特别的亲昵了。

开往浦东方向的公共汽车,驶上了高架桥,仿佛道路搁置在城市的上空,齐着高楼大厦的楼顶,翔游在空中。城市到处灯火辉煌,高架桥两边的建筑,大部分是住宅楼,这里面的灯光虽然没有商业区那么灿烂而华彩,但一格格的窗户绵密地布满了建筑,却显得特别的细腻而繁复。窗格里泛出的光是黄色的,是恬淡的,这是一种生活流的灯光,在那些微弱的灯光下,是一个家庭的存在,是一个上海人的全盘的家当。一座布满窗格的高楼,是上海人生活的压缩,是一部各不相同的平凡的生活的迭加,从外面看,这些高楼平凡而体积有限,但是它的内里却是一个无垠的世界,事实上,一个可度量的世界一旦铺展到人心的一面,便永远是无穷大的无边无际。望着像山峦一样高低起伏的城市住宅楼,你会感叹人类像蚂蚁一样渺小的生存方式,艰难地在城市的空间中努力挣取自己呼吸与残喘的那一段狭小的体积。

韩力护与柳丝丝坐在一起,在市区的时候,车上很拥挤,基本无法谈话;开始接近浦东的时候,人开始稀少。车子驶上了洋浦大桥,高耸的桥基把车子带上了城市的高空,夜晚的上海,像是铺开了高底起伏的发光的棋盘,杂色的光线,交织出的是一个粉嫩而脆弱的城市,就像深海里那些在黑暗中一触即破的水母类的发光生物一样,你甚至不敢用眼睛肆意地扫射这一片浩大的城市生物,似乎你一用力看着它们,它们就会崩溃似的倒蹋下来。谁是这个城市的主宰?在这个城市的光怪陆离的夜生活下,究竟有着什么样的阴谋与欲望?韩力护奇怪地想到了这个问题。男人的思想里,总会对阴谋与欲望感兴趣,喜欢把所有的世界都解读出能弄懂的一切。但是,面对面前的这一片伟岸而娇弱的城市,你更多的是一种小心翼翼的爱怜的渴望。

韩力护的左腿无意识地碰到了柳丝丝的腿,心里萌生了一种痒痒的感觉。他保持着与这个女孩的轻微的衣物的接触,甚至与柳丝丝还要谨慎。过了洋浦大桥,车上乘客渐少,两个人又聊起了城市的夜晚。韩力护又借机说起了他的那一套对城市的“反衬”的看法。他说,这个世界就是因为衬托才显示了存在,相对的存在,构成了世界。中国古典诗歌中构思的主题,其实都是一种相互衬托的原理,像城市建筑物之间的相互衬托,构成了空间的对比关系;声音之间的相互衬托,构成了音响关系,人的运动,其实也是通过静与动的反差而存在的,就像坐在汽车上,也是通过车子的运动,来感知这个城市的活力与动荡的。

韩力护说道:“你看车子在运行,倒使人想到古典诗歌中写的,‘满眼风波多闪烁,看山恰似走来迎,仔细看山山不动,是船行’,杜甫的‘稍知花改岸,始验鸟随舟’,都体现了一种运动的相对性。人最敏感的还是一种相对关系,这也是诗歌中总喜欢用一种运动衬托另一种运动的原因啊。”

柳丝丝听他侃侃而谈,说道:“听你一说,我倒像上了一堂课了。”

“别寒碜我了。”韩力护说,“其实我也在想搞清楚中国古典诗歌是如何结构的,我最近没事,就觉得中国古诗中最关键的就是构建了三种关系,我刚才说的:视觉上的衬托关系,声音的反衬关系,动与静的相对关系,我觉得有了这三个关系,就能知道古诗是如何搭配、谴词造句的。其实这三种关系,倒是观看夜上海表面现象的一把尺子呢。”

“是吗?我觉得没有必要把上海看的这么透吧,”柳丝丝有一点不服气地说道,“用尺子量来量去的,你这么看上海还有什么乐趣而言?”

“呵呵,我说的三种关系,只能算是最浅薄的关系了,上海的水太深,我永远看不透的。”韩力护说道。
 
“也别这样贬低自己了,总之嘛,与君一席谈,胜读十年书。”柳丝丝鼓励性地抿起嘴唇,送给他一丝安慰式的笑容。

韩力护先行下了手,与柳丝丝道别,钻进了夜色中。在走了一段距离后,韩力护掉头看着渐渐远去的公共汽车,他想到了自己说的三种关系,此刻,公共汽车衬托着城市的背景,在他面前隔开了一段冰冷的距离;城市噪杂的声响,却激发起内心里的一种喧哗,而自己此刻停顿的观望,却被远去汽车的运行的速度无情地抛弃,他仿佛被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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