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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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穿入和室的自然光途径了曲折,在透过障子门扇前已经被隐蔽山林的宅邸结构筛得柔和朦胧。

    洛伦佐衣冠楚楚,坐姿放松而闲适,面容半隐在和纸滤过的光影分界里,渗下的阴翳勾勒着深刻立体的五官。

    他的轮廓未被丝绒质感的光线软化,依然坚冷,如雕刻般明晰,锐利,在明与暗的交错间,那种桀骜倜傥的气度愈发夺人,无法忽视。

    洛伦佐慢慢抽着一支烟。烟雾清淡,雪松木香味裹挟着薄荷的清凉。

    他对此并没有瘾,或者说,鲜少有能让他沉溺其中的事物。

    洛伦佐只是借着温和的烟草味道获取平静,聊以打发等待那位躺于房间尽头的病美人苏醒过来的时间。

    洛伦佐远远地观赏他,以看一个通体雪白的圣女的目光。

    落下的影子极尽拉长,延伸。而房间太过空旷偌大,即使共处一室,洛伦佐的身影仍然距离他遥远。

    医生来看过他的状况,检测了他的生命体征,给他挂上点滴稳定血压。

    洛伦佐很早就知道他十分动听的名字,甄唯。佣人无从得知,余光里觑着他恬谧净美的睡容,在心中将他默默称呼为“眠り姫”也极有可能。

    这些佣人清一色雅致和服,贤惠小意,姿态低微而顺从。他们一举一动幅度细微,身影往来穿梭不声不响。

    他们的血液中刻满了对洛伦佐的驯服与忠心耿耿,在压倒性的畏惧面前已经舍弃尊严。一如低等动物,跪在洛伦佐身侧几步之遥,有时塌下腰充当服务他的室内物件,仿佛一件托盘,一只花瓶,一张茶几。若非洛伦佐太过冷酷无情,难以取悦,又对此态度平淡,不屑于趋之若鹜的男女作为发泄品,他们早已舍弃更多,争前恐后爬向洛伦佐腿边。

    目光尽头,洛伦佐视线的落点,斜着一道六曲屏风,含蓄地隔断更幽深之处的空间,半遮半掩,与其他淡雅不菲的家具相衬相映。

    屏风于拍卖会以天价落槌,丝箔切片装裱,绢本设色,绘着皑皑雪中的白鹭,雅意疏朗。

    甄唯身上半搭着一条舒适的毛皮毯,躺在屏风背后的一张古董美人榻上,供以倚靠的软垫舒适度足以让豌豆公主满意。

    他像一捧安静睡着的雪。插着输液针管的手背薄而细腻,莹莹白皙,透出血管细幼的淡蓝色。

    安神镇定的熏香沁流在他周围的空气之中,掺着丝丝缕缕的伽罗沉香。

    嗅入肺腑,冷淡的木香如同消入雪海,有松雾在遥远的地方飘渺清冽。无限风雅,仿若身处镜花水月的空灵境。

    在他昏睡过去的时间里,洛伦佐亲自为他换过干净衣物,他周身简单沐浴过后萦绕的清香仿佛还残存在洛伦佐手心。

    此时甄唯穿着洁净的长襦袢,拢在一身加贺友禅振袖和服里,腰上未系复杂的带结。

    手工精细描绘的花鸟风月,友禅染透出的独特绮丽的颜色,披在他纤细而又优美的身体线条上,慵冷有致。

    盘发素净简约,戴着一支kanzashi作为装饰。发簪淡蓝色的紫阳花精细剔透,在他幽美乌发的映衬下簇簇淡雅。令人浮想到梅雨时节,雾水清酽,集真蓝静缀于寺庙旁等待雨落,古韵悠长。

    他身上学生清纯的书卷气,与舞者冷然脱俗的气质浑然一体,融合得分外美好,流露出干净挺拔之感。

    他的意识应当早已清醒。显然,他并不是擅长伪装与欺骗的类型。

    因洛伦佐远远将他的睡颜收入眼底,房间里寂静至极,不敢造成一丝一毫的打扰,佣人们虽然低眉顺眼,注意力也无可避免地跟随主人一起,不动声色地全副集中在他身上。

    连这里的佣人都能察觉到他的呼吸深度变换过了一次,不再那么轻缓而富有规律,以洛伦佐极好的眼睛,绝无可能看不出他在假寐。

    但洛伦佐并未拆穿,并未为难他,给予了近乎于尊重,耐心,纵容的感情,依然不紧不慢地抽着烟,一直等到了现在。

    下一瞬,映于洛伦佐眼中的身影终于轻微地一动。

    甄唯迟迟睁开眼睛。

    纤密的长睫下,一片清辉初升,皎洁如水。

    待视野澄净下来,转为清晰以后,甄唯有些不稳地支撑自己起身,手背上的针头在随后的挣动过程中无声脱落。

    几乎是同一时刻,洛伦佐微微攒眉,将一星烟头的猩红握进了掌心里,熄灭的方式稍显粗暴不耐。

    空气旋即绷满,像即将撑破的透明气泡,一触即发。

    目睹洛伦佐将烟攥入手里掐灭,佣人们背后无声惊出了一身冷汗,几乎吓软了双腿,深入骨髓的悚然被陡地唤醒。

    很快有人胆战心惊地垂首为洛伦佐捧去毛巾,眼神惶恐得如同家畜,视线近乎小心地舔舐过他掌心星星点点的血珠与烟灰,牙齿磕绊着,唯恐洛伦佐动怒。

    洛伦佐神色未变,漫不经心地接过毛巾,展开,随意擦了擦手心沾着血的烟烬。

    洛伦佐随后起身,高大的身影裹挟着难以言喻的威慑,施然向屏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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