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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方六月的梅雨季来势汹汹。

    墙壁、玻璃上的水汽凝结成沉甸甸的水珠一路流下。

    简凡讨厌雨天,讨厌湿漉漉一切,湿气会让他左下肢的骨头隐隐作痛,像钝刀磨在烂肉上一样,一下又一下。

    如果只是腿疼,他早该习惯,这种疼痛伴随着出生后的第一声啼哭后就再也没有脱离过他。但无法忽视的是,异常坚硬的橡胶鞋底踹在脚踝上的伤口,沙砾混在血肉里磨来磨去。

    “婊子的孩子果然也是个婊子,这么踹都没反应,不知道扒光了放床上有没有反应。”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宏哥上啊,这小子嫩着呢!”

    带头踹他的男生嘴里叼着根烟屁股,嘴里不断说出一些不堪入耳的话,后面站着几个一米八的男生跟着起哄,把简凡团团围住,形成密不透风的人墙,时不时伸脚往地上溅满泥点的校服上留下几个深深的脚印。

    脚上突然传来一阵钻心的痛,连接神经一路疼到头皮,原来是刘宏把剩下的烟头按在他裸露的伤口上。

    简凡紧咬着嘴唇不泄出一点声音,他死盯着墙角,祈祷注意力出窍能减轻一点疼痛,祈祷这一切能赶紧结束……

    墙角的青苔攀附在蜿蜒的缝隙里,由一个点向外四处延伸,像山洞里石头上的裂缝。

    “看不出这小子还是个硬骨头。”一个黄毛蹲下到他面前,往他脸上吐了口烟,硬茧在他洁白人脸上留下骇人的红痕。“小子,不服啊?”

    简凡抬头瞪了他一眼,牙齿紧紧钳着,愣是把嘴唇咬破了皮,干燥的嘴唇上被血液润湿了。

    “不会成哑巴了吧。啧啧,怪可怜的,本来就是个丑瘸子,现在话也说不出来了。”黄毛拽着他的头发,强迫简凡和他对视。

    “不会应话啊!行啊,那今天咱哥几个就教教你为人处世的道理,省的你出去给咱母校丢脸。”

    一瞬间围着简凡的圈迅速缩小,黑影笼罩在他身上,紧接着就是一阵无法忍耐的疼痛感排山倒海而来。挤压在地面上的脸颊几乎麻痹,耳朵一阵又一阵轰鸣。

    墙角的那块青苔越来越无法聚焦,他隐隐约约看见一双熟悉的黑色运动鞋。

    该死,又被他看见了……

    这样的生活还得从三个月前说起。

    简凡从小就是个畸形儿,母亲在孕期前几个月在酒吧后厨打工,长期接触二手烟的后果是这几个月的工资无法弥补的错误。

    挣扎了十二个小时后的简凝,浑身被汗水浸湿,手捧过唯一的希望时,却发现怀揣着的希望已然变成了怪物。一年蛰伏等待付诸东流,这个失败的产物让她和梦寐以求的阶级跨越和朦胧短暂的爱情彻底告别。产后抑郁也让她无暇再顾及这个怪物,简凡自然而然也失去了矫正的最佳时期。

    简凡这个名字还是上户口时临时取的。

    “请问孩子叫什么名字?”办证的工作人员隔着窗户瞄了一眼对面半天不回话的母亲。

    那是一个看起来很美却很疲惫的女人,两颊凹陷,身体薄得好像一阵风就能把她吹倒。

    简凝楞了一下,盯着服务台上“凡人亦是英雄”的宣传广告,耳边是婴儿沉睡的呼吸声,“简凡,就叫简凡吧。”

    如果他没有残疾,他可能叫简岫白、简晏礼,简初霁,简凝可以翻上三天三夜的词典,只为了让最有诗意最有典故,文雅又大气的名字贯穿他的一生。

    但他是简凡,连反抗都得小心翼翼,怕惹母亲生气的小瘸子。

    十岁那年,镇子遭遇了洪水引发的泥石流,好巧不巧简凡和小伙伴在山上玩,坍塌的桥梁和房屋让他彻底迷了路,只能躲在山洞里靠身上藏着的一块小饼干度过那黑暗的三天三夜,被救援队找到的时候已经陷入昏迷。

    但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当时参与救援的骨科医生是从省中心医院调来的,他研究的项目里就有专门针对先天性畸形腿的治疗实验计划。简凡得以接受了一次免费矫正手术。

    第一次手术后简凡的左下肢已经得到了明显矫正,本来需要拄拐依靠右腿才能缓慢行走,现在已经能一瘸一拐地让左肢微微使上劲,患肢也有在增长的迹象。

    虽然半年后项目终止,简凡再没机会拥有他的第二次手术,但这让简凝看见了自己渺茫的希望正在复苏。

    一天傍晚,简凝摸了摸简凡的脸,纤长的手指指腹凉凉的。

    “你想不想再做一次手术?”女人淡淡地笑,眼角荡出几缕细纹。

    这突如其来的母爱让简凡有些恍惚,他忽然忘了复健的痛苦和对手术的恐惧,想也不想地重重点了下头,“想。”

    “好,那我们就去做。”

    随着汽笛的一声巨响,窗外的风景渐渐往后退,简凡握着妈妈的手踏上了没有返程的旅途。

    头发又被揪住,一阵踢,嘴里顿时弥漫出一股腥甜的味道。

    他恍恍惚惚看见,那天的绿皮火车上,夕阳在窗外一点一点融化。

    简凝学着母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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