诱宦 第60节(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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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芷秋卸了力后,却愈发不松快,接连三日守在床前,端茶来便吃,端饭来便动两筷子。将一张笑脸熬得愁眉泪眼,病瘦若秋,也不妆黛,不过松挽乌发,不缀朱钿。

    碰巧这日大早,那杨林渡使了小轿到后门接人,因陆瞻病着,无人敢来报。那祝晚舟只好央求到云禾那里,云禾便转到芷秋房里来。这边正赶上摆饭,案前却不见人,桃良行过来,下巴往卧房内轻轻一抬,“姑娘在里头呢,正好您来了,去劝劝吧。”

    云禾心内有数,遐暨卧房看了眼陆瞻,蹑手蹑脚将芷秋拉将出来,“姐,不是我说你,你这样不吃不喝守着有什么用?大夫不都说不妨碍了麽,还该吃饭才是呀,或许姐夫夜里就醒了,醒来瞧见你这副样子,要心疼呢。”

    话音甫落,只见芷秋拢烟罩水的眼眶里坠下泪来,顷刻又拈帕蘸去,“我也不想叫他担心,只是吃不下又有什么法子?”

    “那你就坐在这里,看我吃。”云禾坐在跟前,自捧了一哥窑青瓷碗,刻意大啖大嚼,“嗯,还是姐屋里的饭香些!”

    芷秋见之,稍稍莞尔,执起牙箸与她添菜,少不得自己也动起来,“那你就多吃,我瞧你比先前瘦了,想来是相思累体。你多吃些,省得叫妈瞧了,说在我这里受了苦。”

    二人稍食,云禾便说了祝晚舟的事儿,芷秋适才想起,“因陆瞻昏迷,我倒把这事情忘了,人既然来了,就让她去吧,带着她的丫鬟一道去,早去早清净。”

    “她还说要来谢你呢,因姐夫病着,她不敢来。”

    “犯不着,”芷秋淡淡蹙额,搁下碗来,“以后各走各的路,她往后是好是坏,也与我们没关系了,倒不必来谢我,谢来谢去,又是一堆人情在那里掰扯不清。”

    云禾也搁下碗来,挽着她到榻上吃茶,“那我一会子去同她讲,只是她去了,那个叫浅杏的呢?”

    “我也不晓得她,也没心思去管,随她在这里吧,只要不闹出事情来就罢。”

    饭毕云禾辞去,芷秋独在榻上发呆,一颗愁心随流云,像活活捱着滚油相煎,坐也不定,行也不定,东也飘零,西也飘零,数着铜壶漏昼,滴滴答答,落满叹息。

    另一声叹息则响彻在云梦天宫,陆瞻迷迷糊糊中好似到了一间大殿,却不见四面白甃,只有几根擎天柱高耸入云,脚下亦无实地,被一朵云托着送至一宏崇金椅前。

    “陆瞻……”

    听见云层渺渺里传来似唤似叹,陆瞻抬头去瞧,原来是先帝在上,穿一件湛蓝飞鹤氅,须及一尺长,头束紫金冠,庄严睥睨着他,“陆瞻,你凡根未断,本君不能收你,你且回去辅佐太子开万世太平。”

    陆瞻仰面视他良久,倏忽笑起来,往身下一指,“我的凡根是被陛下下令斩断的,难道陛下忘了?”

    那先帝凑下来一张大脸,像瞧一只蝼蚁似地盯着他,“你既断了凡根,怎么还娶妻?陆瞻,你凡心太盛,尚不能得道,回去吧。”

    说着将臂上拂尘一挥,把陆瞻扫下九天。耳边是风啸云吼,他只觉层层坠落中,无可攀之力,旋即目前一黑。

    猛地睁开眼,只见锦帐依然如春,芳屏照旧流银,太阳扑在绮窗,芭蕉叶轻轻摇漾。他静躺一晌,干哑的喉头连滚几下,轻呼一声,“芷秋……”

    久不见来人,他便自坐起来,嗅见满室药香,窗外秋色里闪烁着斑斓绚烂的阳光,金的、紫的、蓝的……一扫而过,露出一片有温度的人间,正值风光大好。

    瞥眼见,银屏后一缕光影滑过,荡出黛粉的裙,往上,是杨柳细腰,略显起伏的胸脯,一张艳容憔悴的脸。芷秋端着一碗药,呆怔在屏风前,大喜里涌出大悲,顷刻倒出一海的眼泪。

    陆瞻抬手叫她,“过来。”带着虚弱的笑意。

    药碗里冒着蒸腾的水汽,通通蒸发成芷秋的眼泪。须臾才应过神来,忙将药搁在圆案上,扑入陆瞻怀里,呜呜咽咽糊了他一身的眼泪鼻涕,“你醒啦?你个挨千刀的,要吓死我了!叫你平日老是贪凉不保重身子,如今可吃苦头了吧?!”

    一对肩抽抽搭搭地伏在陆瞻怀里,哭得好像天塌了似的。陆瞻听着好笑,忙一下一下地轻抚她的脊梁,“好了,我不是醒了吗?你且不会变成寡妇呢,哭得这样凶,难不成是没赶上去改嫁,伤心了?”

    芷秋听了捶他一拳,端起身子来细瞧苍白的面色,刹那又心痛成灾,眼泪又似洪水决堤下来,“陆瞻,你怎么能丢下我这几日?我时刻守在床前,一声声叫你你也不答应,我以为你不要我了呢。我可记仇,往后,你叫我我也不答应你!”

    “没什么大事儿,何至于哭得这样?”陆瞻倦意深深地替她抹去眼泪,怕她止不住哭,故意将下巴朝案上一抬,“不是送药来我吃?闲放在那里做什么?快端来我吃了,明日就好生龙活虎的啊。”

    她捧来药,吹了几口递给他,生怕他再倒下去,似倚似擎地偎在他肩头,“醒是醒了,可有没有妨碍,还得要一会子大夫来瞧了才算数,纵有天大的事情,你也先放一放,可听我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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