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会走的。她说(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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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少,倒是半点没有皇帝的手腕。

    “你不是要嫁公主么?就这么定了,吩咐找两个未娶妻的翊卫,把公主嫁出去。”武皇后不再给他说话的机会,转身拂袖而去。

    李弘忽然一阵胸痛,剧烈地咳嗽起来,苍白的脸失了血色。武皇后听见声音转过头,诧异地看见李弘吐出一滩鲜血,栽倒在大殿的石阶上。

    “弘儿!”她失声喊了出来。

    她冲上去把李弘抱在怀里,李弘还在剧烈颤抖着。他唇边沾着血,眉目带着几分父亲的清秀和母亲的果决,仰头看着武皇后。

    “阿娘……我知道,我会死的。”他一手紧紧抓住母亲衣襟,衣料紧绷着,随他的手发抖,“阿娘,孩儿不孝,没能做到你期望的样子。”

    “弘儿,你就是我期望的样子,每天都是。”武皇后拥紧了他。

    李弘勾起的嘴角浸出血来,他微笑着摇了摇头:“我死之后,让裴妃改嫁吧。阿娘,我知道你有许多不得已,可是——”他咳了两声。

    “可是我也有许多不得已啊[r3]。”

    他依偎在母亲怀里,仿佛回到了儿时。耳边宫人着急慌乱地去请尚药局的奉御[r4],但那些声音渐渐远了,他只想像小时候那样,躺在母亲的臂弯里,沉沉睡去。

    李弘没有死,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孩子没几年可活了。父亲母亲把过多的心力耗在他身上,为他寻名医,为他做法事,亲自替他尝药。李治甚至下诏叫小儿子李旭轮改名[r5],改作李轮。“旭”为初生之日,是天子象征。但无论李弘身子如何不好,他仍是太子,仍是储君,其他儿子不得有觊觎之意。

    费心过多于李弘,自然冷落了小女儿。但太平只是心疼哥哥。她觉得哥哥这一病,自己仿佛长大了许多,再不那么任性了。这几个哥哥中,除了年纪相仿的四哥旭轮,就数李弘对她最好,和她最亲。都说长兄如父,父亲不在身边的时候,哥哥就像个小父亲般护着她,却更温和慈爱。

    “公主?”

    太平听见婉儿叫她,才回过神来。范老先生还在讲经史子集,太平却听不进。

    “公主若是累了,今日便休息吧。”范先生见状这般说道。

    “先生,我送她回去吧。”见太平呆着不说话,婉儿起身,唤来几名宫女,送公主回寝殿。

    “公主,是为了太子殿下的病烦恼么?”走出去时,婉儿问她。

    太平此时正伤着心,总觉得事事不顺,好像老天故意折磨她似的。婉儿如铁石般不动这么久,已经够受了,如今哥哥重病,只怕命不久矣。她想找人说话,想大哭一场,可如今怎么忍心再让父母烦忧。

    “殿下,小心些走路,这里滑。”

    “好,好。”她漫不经心地答着话。

    婉儿见她这般,便不再说话。又走了几步,冷不防太平突然开口:“婉儿,你叫我月儿好不好?哥哥就这么叫我。”

    “这是公主的闺名?很好听。”她笑了笑。

    “不,不是。我叫凝月,‘凝霜被野草’的‘凝’,‘月出皓兮,佼人懰兮’的‘月’。”太平说着,却是漫不经心的熟悉,好像很久之前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她要告诉一个人自己的名字。

    “你呢,就叫婉儿?”她问。

    “我是宫奴,不像大家小姐,闺名是个了不得的秘密。我就叫婉儿。”

    婉儿。她默念着这个名字。在与这个人的博弈中,她伤害她,她全心投入,她黯然。原本可以轻易地占有,她是舍不得啊,这样一个如梦的人儿,怕是只有禽兽才忍心去逼迫。她等着婉儿爱上自己,可并不容易。算来有三年了,三年里每一天都是她。到了如今这个地步,退无可退,进也无可进。哥哥病了,太平突然发现,自己的生命中不只有这一个人。她有父亲,有母亲,还有哥哥,哪一个都不像这个一般油盐不进。

    太平看向身边这个女孩子,比初见的时候个头高了些,却也更瘦了些。面色还是那么苍白,眉目清秀,眼神淡淡的,仿佛没有什么能让她产生兴趣。太平把手伸过去,要触及她指尖的一瞬间,却在半空停住。

    她不是她的。

    自己遇见了什么,要承受什么,都是自己的事。把心绪强加到别人身上,要婉儿和自己一同分担,这算得上是好事么?如果婉儿是自己,也不会这么做的吧。只是……只是……心里好难过啊……

    太平觉得自己快要哭出来了。

    婉儿放慢脚步,低眉侧头看太平。太平沉浸在悲伤中,眉头紧锁,眼里闪着泪光。婉儿对她笑了一下,像是无奈,又像在安慰。她没有过多犹豫,侧身贴近,牵住太平的手。

    太平好像从梦中惊醒一般,仰头看她,眼泪再也止不住,顺着脸颊落了下来。她松开那手,拥住了婉儿的腰,把头埋进她的颈窝,轻轻抽泣着。婉儿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看见随行的宫女都在看着她,不自觉红了脸,使眼色叫她们先下去。

    随后,她以一个更紧的拥抱回应,不作声地告诉她,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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