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发完(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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候就来了。

    迟驻抬头望着,望着越来越多冰凉的水白盈盈地飘落到他的脸上。就像十个多月前,他从月泉淮房中狼狈逃出的雪夜。他曾以为自己死在那个夜晚,而他如今终于明白,那不是结束的死亡,而是永无休止的困境,他是在那个雪夜中迷失出路的困兽,永生永世,永不得出。

    “雪。”

    良久,迟驻终于轻声开口。

    “她叫,阿雪。”

    迟驻再见到女儿,是在宗主孩子的百日宴上。三个孩子分别由乳母抱着,穿得暖暖和和地出来见了见宾客。月泉淮挨个给孩子戴上长命锁,又挨个抱了抱。

    迟驻呼吸僵硬。

    他眼睁睁地看着月泉淮为自己的女儿戴上金锁,又抱过自己的女儿笑容满面,迟驻眼睁睁看着女儿稚嫩纯真的小脸和月泉淮微笑的脸靠得那么近,只觉得心脏被人狠狠揪起,又狠狠摔下。

    不。

    他清晰地意识到,这不行。

    如果他自己永生困于龙泉府的风雪,但他的女儿不能永远待在冰冷的寒夜。迟驻在这一刻生出无限的勇气,他看着女儿,突然知道自己苟活至此是为了什么了。

    岑伤在不远处看着失了神的迟驻,勾了勾嘴角。

    迟驻的计划并不如他想象中那么顺利,那是月泉宗主的孩子,他不过是小小新月卫,若非月泉淮开恩,他甚至见不到女儿一面。迟驻徒劳地等待着,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乐临川和岑伤都能偶尔再见见儿子,自己却只能在月泉宗的新年里见到一次女儿,远远地,隔着无数宾客地,见到月泉淮身边的女儿。

    那么纯真美丽的小脸,那么清澈稚嫩的眼眸。他的女儿还没来得及被污染,只是坐在她身边的那个人,叫他心底发颤。

    他徒劳地等待着。

    他执拗地等待着。

    为了女儿,似乎一切都有办法忍受了。他生生忍受了三年,连乐临川都察觉到了三年中他的变化,拍着他的肩膀笑话他终于适应了。

    迟驻咧了咧嘴角。

    他依旧想吐,每次完事都恶心得想吐,无论是月泉淮的给他安排的活计还是夜里的“活计”,但是想到女儿,迟驻又每每将翻滚的恶心狠狠压下了。

    冬去春来,转眼三个孩子已经会走会跑,甚至会用奶里奶气的声音叫爹爹,叫哥哥。迟驻无数次喉结滚动着差点应声,可他看着女儿纯净的眼眸,他所有的声音就都哑在了喉咙里。

    他的女儿,叫的从来就不是他。

    他站在演武场里,陪着月泉淮。而他的女儿不知道从哪里拿了一串糖葫芦,爹爹爹爹叫着,咯咯笑着跑过来,身后跟着两个小男孩。月泉淮笑着转过身来,月泉雪咯咯笑着扑进他怀里,要把手里的糖葫芦喂到月泉淮嘴里。

    月泉淮单手抱起女儿,另一只手摸摸两个女儿的头。他从善如流地抱起女儿,张嘴咬下一颗糖葫芦,月泉雪甜甜笑着,在月泉淮的脸上亲了一下。

    月泉淮扭头看她,笑意温柔。

    迟驻站在旁边看得分明,心脏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像薄薄的冰一样突然破碎了。他终于意识到,那是月泉淮的孩子,就像岑伤提醒过他的那样。他的目光落到那两个男孩的身上,终于明白,其实自始至终,岑伤和乐临川都比他聪明得多,他们清楚什么是义父的慈悲,又清楚地知道,怎么借助这一点点的慈悲,给自己和孩子争取更多的糖果。

    迟驻出神地看着,突然小腿被撞了一下。他低头看去,是岑伤的儿子月泉明,他新奇地看着迟驻腰间的弃身,又扭头看向月泉淮:“爹爹,我想要和他一样的剑!”

    月泉淮放下女儿看过来,目光在迟驻腰间的弃身上扫过,迟驻下意识地想要侧身,但是他看着女儿同样看过来的大眼睛,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动,反而解下弃身平摊在双手上,任月泉淮打量。

    “他这剑的确不错。”月泉淮应下儿子的要求,“迟驻,去做个适合他年纪的剑来,就按你的弃身。”

    那不是月泉淮,那是他女儿的父亲。迟驻看着晃着月泉淮的手撒娇的月泉雪,又看看再次把女儿抱起来的月泉淮,他终于明白,自始至终,月泉淮都是他女儿的父亲,是他女儿知道的,唯一的父亲。

    他们,他们,都是月泉淮的孩子。

    从他当年阴差阳错踏入月泉宗的那一刻起,他们,他们,就都注定是月泉淮的孩子了。

    迟驻的沉默让月泉淮有一瞬的不悦,他皱眉看去,迟驻却已经将剑收好,沉静地躬身行礼:“是。”

    “义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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