猩红藕荷(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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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条缝,只能看见眼前有的这些东西。郑光明感觉自己的脑子依然发麻,什么都想不起来,他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现在正躺在一张舒服的病床上,也没有意识到他的四肢像是木乃伊一样都缠着纱布。他依靠一些长期记忆,默默逐一命名那些放在他床边的东西,那是现在除了他要命的身体状况之外,郑光明唯一能转移注意力的地方。

    他死死的盯着那些东西看,忽然发现左眼凝视的块状物景观移动了,郑光明只好慢慢挪动他自己的脸至于为什么是慢慢,因为他下意识感觉自己的脸很沉,直到视线和那攒动的东西相交:布老虎,金色四线头上纹倒悬“福”的布老虎居然动了。郑光明疑惑的看着他跳了一会儿舞,才发现布老虎身上还有一只小小的手,手的主人正在他身边滔滔不绝的说着各种各样的闲话,郑光明刚醒,还以为是什么虫崽子的嗡嗡声,都没注意。

    布老虎兴奋的左右跳着,就在他的枕头旁边:“……我说你醒了,醒了!那可真是太好了,哈,我都为你担心了整三天了,哼,妈妈给我煮的鹅肝蛋,我都没有吃呢。爹说,要听妈的话,妈说,给你哥上清水教会祈祷去,不然我哥就要和我婶一样,埋到清水教会旁儿的墓地里边儿去了。我听了吓坏了,可我没哭,那地方的乌鸦,可比鹅都大!哥要去了那里,也不能动,也不能说话,被乌鸦踩在身上,哥的骨头都要断两根!”布老虎一停,小手伸出来,这次是两只:

    “哥!要抱!”

    郑光明无奈的看着那两只小手。他现在视线远没有之前清明,这给他带来一份暂时无法消除的惊慌,他看东西很模糊,但是他能看清楚弟弟的脸。

    “长安。”他对郑直说,“你一直在这儿?”

    “睡觉时,爹会把我抱到房里妈睡。”

    “真乖,你守了我几天了?”

    郑直伸出四根手指:“刚说了,三天!不过,我听得晚了,大人们老瞒着我,爸爸妈妈都这样,哼,他们以为我不知道,一周前二十四军冲到关口,家里人都出去了,就剩下长安一个人!”

    “那么我是来了一周了。”郑光明有些惆怅:“大夫怎么说?”

    “我听不着,也听不懂。”郑直说的很快,郑光明一直觉得他聪明,是真真的那种脑子好的聪明。他才五岁,说话像拨算珠似的。“不过,爹一直来,爹每次来,大夫都不同,爹说,我哥你好歹没伤到里边儿,夸你最后一秒给反应过来,把自己稍往左偏了点儿,不然你要上西天了!他、他说你,伤——伤……”郑直眉头一皱,“烧伤!多些。哥,你看你包的和粽子似的。”

    郑光明问:“爹有没有说眼睛的事儿?”

    “没说。哥眼睛也看不清楚?大夫给你裹严实了,这正常,你一周没睁眼了,会好的,哥。”布老虎又兴致勃勃的跳起舞来。

    郑光明松了口气。他折磨似的看着那跳舞的布老虎,听着郑直为他唱稀里糊涂的儿歌,他耳朵里杂音很多,大抵也是刚醒的缘故。郑光明琢磨了会儿,问了郑直他最关心的一个问题:

    “长安,咱爹呢?”

    郑直颇为轻松的脱口而出:“爹去杀人啦,说是早就该去了,今儿哥平稳了才走的。”

    郑光明有些疑惑:“杀谁啊?”

    郑直说:“表舅啊。”他依然耐心研究着布老虎的步伐,细细将缠绕的开线部分用食指解开,“哥亲舅呢。”

    郑乘风承认,看见蒋齐着急忙慌的从担架上抱下一团包扎着的血肉模糊时,他心的一部分死了。

    他的心死过很多次,最开始,强盗抢粮不成,枪毙了他的亲父母;后来,最要好的弟兄坠下山崖,死于非命;润怜的火要了他的理智,直到郑光明与他亲昵,他的心一直勉强活着。

    行尸走肉一般,行尸走肉一般!

    蒋齐的脸色煞白,他是飞赶回来的,中途实在有重装兵坳不过,直直把半个队伍丢在哈尔滨回北平的路上,跟着通讯员和医务兵一路紧赶慢赶才回的北平。就这也要了两天时间,还好列车上有哨站,哨站里的老大夫见这危急情况太多了,只说是骨头断了几根,烧伤严重,其余倒没什么。蒋齐心疼自己白生生的好外甥,也不懂烧伤能有多严重,后头贴身的小兵拿枪顶着老大夫的头,这边儿镊子取布,郑光明的军服血肉粘连,除了蒋齐之外,其余人脸上都闪过一丝想吐的冲动。

    老大夫只是安慰道:“还好,还好,里面都还好。”

    蒋齐见了郑乘风就跪在地上,他不像是刻意跪的,反而像是抱着郑光明就腿软一样,扑通一声掉在地上的。郑乘风这会儿根本无心顾及他,只让家里能在的医生都挂上急症。郑光明被人七手八脚抬走,蒋齐依然跪在地上,他几日以来第一次见到郑乘风,只觉得莫名其妙熟悉又陌生,照理来说那张脸三十多年毫无波澜动静,眼下郑光明危急关头,他的表情似乎不只是心焦。

    蒋齐却也顾不得疑惑。

    六月七日凌晨,郑直大哭,郑乘风又不知在何处,蒋齐神经紧绷,攥了攥拳从醒神茶中清醒,他慢慢踱入房间,看见那五岁孩子满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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