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1/2)
傅徵瞪他:“闭嘴。” 祁二郎乖巧地闭上了嘴。 这座峪子娘娘观着实破得惹眼,或许是城南那大恩慈观吸走了天奎的多半香火,也或许是如今流年不利,求好姻缘和多子嗣的人越来越少了,如今观子里的道徒已不剩几个,只有老道长默默洒扫阶上碎叶。 这位须发皆白的老道长似乎认识傅徵,他看到人远远走来,缓缓放下了笤帚,双手抱拳,行了个礼。 傅徵也拱手回道:“逍遥真人。” 逍遥真人,这名怎么听怎么不像个正经道士,祁禛之瞥了一眼那看上去没有丝毫仙风道骨的瘦老头儿,轻哼了一声。 “善士请留步。”这瘦老头儿突然叫道。 刚半步跨过门槛的祁禛之一顿:“这是在喊我?” “善士,”逍遥真人拿起一枝沾了水的柳条,轻轻一点祁禛之的额头,“心有杂念,欲望不纯。” 心有杂念,欲望不纯? 这话说得祁禛之一凛,心下微惊,不由转头去看站在峪子娘娘神像前虔诚上香的傅徵。 傅徵没听见。 这老道士不再言语,和刚刚一样,拿起了笤帚,清扫起阶上的碎叶来。 傅徵拜完管姻缘和送子的娘娘,疑惑地看着神色复杂的祁禛之:“怎么了?” “没怎么。”祁禛之不自然地笑了笑,“走吧,这会儿太阳正好,我去把车解了,咱们在湖边遛遛马。” 傅徵还真对祁禛之的话深信不疑,他提起衣摆,走下台阶,又对那老道行了个礼:“真人再会。” 逍遥真人稍稍颔首:“将军保重。” 祁禛之眉头一跳,快步追到傅徵身边,小声问道:“他认得你?” “他是过去住在我家隔壁的鞋匠,二十年前,边关战乱,他膝下的一儿一女被北卫人杀害后,就修行做道士了。”傅徵说道。 “鞋,鞋匠?”祁禛之顿时觉得自己方才的震惊与害怕都是无中生有。 “据我阿娘说,当初我刚会下地走路时的第一双鞋,就是真人为我做的。”傅徵说道。 祁禛之又回头看了一眼那破败的峪子娘娘观:“守着这鬼地方,还不如回天奎做两双鞋子来得实在。” “怎么说话呢?”傅徵一敲祁禛之后脑勺,“不许对峪子娘娘不敬。” 祁禛之笑了一声:“师父,我朝对神啊鬼啊的,向来讲究敬而远之。你倒好,如此迷信。” “小镇边关的人从小吃不饱穿不暖,若是再遇到天灾,常常会有一家子都饿死的惨状。我阿爷阿娘是屠户,虽说不算贫穷,可养了一堆孩子,也得看天吃饭。所以有时城里越穷,观子里的香火会越旺。”傅徵随和地说,“我们这些小老百姓,除了去求求老天爷,还能做什么呢?” 这话讲得祁禛之哑然,他闷声点了点头,应道:“你说得有理。” 傅徵拍了一把祁禛之:“行了,快去把车解了,我好久都没骑过马了。” 祁禛之咋舌:“师父,你还要骑马啊?” “不然呢?”傅徵扬眉一笑,“来吧,祁二公子,让本将军瞧瞧,你的马上功夫如何。” 傅徵今年三十二,当年从军时,虚岁也才刚过十二。 他因个子长得急,被老眼昏花的伍长拉去充了壮丁。 细细算来,傅徵已在沙场上过了大半辈子。 时间一晃而逝,昔年那个连马都不会骑的小小镇戍兵,如今已成了威震四方的大将军。 过去种种都化作了流云,在傅徵温和又处变不惊的皮相下掩盖得不见分毫。他平静、疏离,难得会对什么人、什么东西产生浓厚的兴趣。 除了祁禛之。 傅徵是真的喜欢上了这个脸上总是挂着笑的年轻人,至于为什么,他想,祁禛之应该已经知道了。 而就在傅徵的背后,那个脸上总挂着笑的年轻人却没什么表情地注视着他。 心有杂念,欲望不纯。 他的杂念是什么,欲望又是什么,不需旁人点明,祁禛之自己便一清二楚。 他能闻见傅徵身上那股若隐若现的清苦香气,还能听到腰间环佩与剑穗玉石的清脆相撞。 我想要什么?我的野心在何处?祁禛之一遍一遍地问自己。 或许如今没有答案,但是他清晰地知道,肯定不在傅徵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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