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8/云之南(2/3)
似乎眨眼到天亮。 还未到站,车厢中一片欢呼沸腾。 有人慷慨吟诵“千里江陵一日还”,回家的旅途是这样轻松,轻快的小舟已然驶过万重山峦,家近在眼前。 这不是杜蘅的感受。 这条回家的路,她走了六年,从漫天风雪走到云破日出。千里江陵无法一日还,她的舟不迅捷,江上的风大多逆转,但到底,行过万重山。 她回家了。 嬢嬢在哪,家就在哪。 二月的北京,出着太阳,风却像刀子。 谁都不在意,冷风一吹,车厢闷了整夜的学生们照样缩脖子,乐呵呵谈天说地,叁两成群拎行李,并肩同行。天可真冷,风好大啊……一句句,抱怨的字面说出祝福语的喜气。天可以尽管冷,风可以尽管大。 杜蘅向来行李简便,她融在欢乐愉快的人潮中,出站。 出站口前人流稠密,满是举着纸牌,问坐不坐车,住不住招待所的招徕吆喝,人声压倒风声。几所大学也举着牌子,学生自然吆喝不过生意人。 大学新生接待站就在出站口对面。 相比旁边几所学校,这里显得有些人丁不旺,几位把关的同学却很为这份“人丁不旺”自豪。 杜蘅找到后,一位女同学请她在纸上填写自己的名字,核对录取通知书,并告诉她,学校的校车就在旁边,可以先上车等待,司机会送他们到学校去。 “杜蘅!” “杜蘅!” 杜蘅正要回答,身后传来急切的呼喊。 她回头。 一道身影高举手臂,正穿越其他几所学校学生组成的重重人潮,努力用肩膀开路,向她靠近。不远处还有个不时蹦起来的少年,长年高原生活的皮肤得到北京水土滋润,颧骨完全褪出两块嫩肉,让他看起来像凭空打的腮红。 “妈,你等等我,等等我啊。” 他妈才不等他。 大步向前进。 落在后头的少年一脸走丢孩子的委屈。 戴着眼镜,齐肩短发,仍旧因为长度尴尬总有一边发角翘起。 杜蘅还和当年一样,原地立正。 这回她身后没有豆芽,也没有夫妻俩手抄的两份老报告——《关于1:2核装置聚合爆轰成功产生中子试验之汇总》、《原子弹装置核爆炸试验大纲》。 没有旁人对她有心的测试。 赵瑞珍也就不必再次拿起告报,转身去到走廊,质问一起凑伙做饭的几位同事:谁干的,你们究竟想干什么? 更不必在有人回答,试试这个小犯人看不看机密科研报告之后,把人通通轰走,怒斥对方是想害她家老雷。 那天的炸酱面居然还能吃上。 杜蘅在书房,捧一碗冒尖的羊肉丁炸酱面。帘子外,雷鸣夫人赵瑞珍小声说:“小妮儿,多吃点,看你瘦得。” 小妮儿指杜蘅。 这样的称呼,不该出现在正面人物与反面人物间。 江教授昨天说的人,原来是她——赵瑞珍。 赵瑞珍一直在北京关注着杜蘅的高考情况。发现物理系赵教授,几名负责新生接待的学生立刻站起身,热情地向师长问好,赵教授很是亲切,每个学生的名字她都记得。 说话间,不时深看杜蘅几眼。 还是那样深刻的眼神,饱含长辈对晚辈,且是寄以厚望的晚辈的眷顾与关照。杜蘅向她说明自己的情况,她想见见亲人,不跟学校的车回学校了,赵瑞珍表示理解。 小雷追上来,激动地问:“杜姐姐,你还记得我吗?” 得到杜蘅的肯定后,红扑扑一张脸,不知说什么好,提议给杜蘅带路,话没说完给亲妈一把拖住。 小雷到底没跟成。 从火车站到地铁,再下地铁出站。 直到看见一群半大的孩子在胡同里打羽毛球,杜蘅突然觉得自己走不动了,双腿意外沉重。 自行车修理部边上在剥豆的妇女们在议论,听说谁谁家的老太爷恢复名誉,打新疆回来了,每个月给五十元整养老金。 妇女们说得热火朝天,没有留意面前走过的杜蘅。 高考恢复后,来补课的学生多起来,还有不少十来岁的孩子。 父母拼命省口粮,用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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