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州录 第18节(6/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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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蓬孤根(六)重逢

      汴京东郊紫微军营地数里之外,完颜彝紧握着王渥手臂,喉头哽咽,语不成声。

      王渥自陇西远道回京,身上长袍已沾满风尘,目中亦有泪光:“这箱是你的衣衫书籍、积蓄银两,商帅离开方城时,亲自为你收拾的。”又取过一个包袱:“这一包是商帅的遗物,他临终前,叮嘱我务必交到你手上。”他拍了拍完颜彝的肩膀,忍悲道:“良佐,你能平安脱险,商帅也可以安息了。”

      完颜彝接过包袱紧紧抱在胸口,只是说不出话来,良久,王渥叹了一声,低道:“我受移剌廷玉将军所请,要往邓州赴任,今后不能再陪伴你了。良佐,你千万要多保重,‘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曾益其所不能’,官家对你寄望甚深,且向前看,你若奋发有为,商帅在天之灵也会感到欣慰。”

      完颜彝忍泪点头,王渥想到他满怀创痛孑然一身,实在放心不下,问道:“良佐,今后你有什么打算?”完颜彝道:“我已无牵无挂,从此尽心用命报效国家,再无他虑。”王渥欲言又止,想了一想,问:“你还回方城么?”完颜彝知他所指,正色道:“若天子调我驻军方城,我自去赴任。”言下之意是若无君命就不再回还。王渥闻言心下稍安,转念又觉不忍,劝慰道:“良佐,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之大,你将来总会遇到命定之人。”

      完颜彝极目天边,盛夏阳光照在官道边一棵枯树光秃秃的枝条上,这似曾相识的一幕映入眼帘,衬得年余光景恍如一梦,他正待答话,忽见远处一辆马车不疾不徐地驶来,观其形制乃宫中车辇,只是帷盖俱作深青色,马车前后各有素色卤簿仪仗,随行禁军亦披素甲,神色肃穆。

      他心念一动,侧首道:“先生,此地地近夷山,车中之人定是兖国长公主。”王渥接过他手中的包袱,讶然道:“那又怎样?”

      说话间,为首的禁军士卒已行至近前,命他们后退避让,完颜彝退后两步向宫车躬身施礼,郎声道:“长主万福安康!末将紫微军都统完颜陈和尚,特来求教长主。”

      王渥微微一惊,见禁军士卒神色戒备,便欲上前帮腔,却听车内一声清脆的“停车”,旋即车门半启,一个桃李年华的美貌宫人伶伶俐俐地点足下地,迤迤然走到完颜彝近前,叉手行了一礼,微笑道:“将军何事见问?”

      完颜彝本欲问探监情形,怎奈此刻众目睽睽,公主又不现身,纵便他开口相询,料想这宫人也不敢泄露,不得不硬着头皮道:“请问长主,此去是否为祭拜庄献大长公主?”那宫人点点头,落落大方地道:“正是。将军如何得知?”完颜彝道:“末将记得仆散都尉被害时正值盛夏……”一语未毕,那宫人已抢道:“将军闻一知十。”眉尖微蹙,目含警示,几不可辨地轻摇了一下头。完颜彝顿时明白,轻咳了一声,忽听车中一个清和的声音如风动寒冰、水击碎玉一般泠泠作响:“将军见谅,今日为姑母祭辰,我实在不便久停,他日若有机缘,再来恭聆垂问。”

      完颜彝忙拱手道:“不敢。是末将唐突,耽误了长主的路程,还望长主恕罪。”那车中人泠然道:“无妨。容我先告辞了,将军请便。”待她说罢,那宫人轻巧地福了一福,又伶伶俐俐地转身回到车中。

      完颜彝与王渥目送队伍继续前行,待宫车将要行至身前时,忽然侧帘掀起一角,露出小半张面孔,完颜彝未及思索,本能地低头垂眼,不去直视车中人面容,直至车辇驶过面前方抬起头来。

      送别王渥后,完颜彝回到紫微军营房之中,先打开自己的箱笼,只见四季衣衫折得整整齐齐,按厚薄依次上下叠放;衣物之下是笔砚书本,一样理得清清爽爽;箱底压着十一个五十两的银铤,明晃晃地甚是刺眼。

      他出了一会神,取出几卷书,与狱中获赠之册一齐搁在案头,将其余书籍和衣物照原样放回去,盖在冰冷的银铤之上,然后又打开包袱,看见里面的物什,心中一热,转而又是一痛。

      那里头包着一沓银票,是兄长毕生积蓄;旁边一包是条形硬物,拆开一层又是一层,包裹得极是细致,拆到最后一层马革时,他已然知道是何物。

      “哥哥,给我看看!”他下巴才过桌面,踮起脚去抓兄长手中的新奇宝贝,兄长爱怜地把着他的手:“小心些,别割了手指头。”

      “大哥,再借我耍一会,好不好?”兄长含笑点头,父亲走过来,轻轻拍一拍他的脑袋:“男儿要自强,你发狠练武,将来也去挣一件趁手的兵器来!”

      母亲又气又愁地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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