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州录 第21节(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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纨亦哭道:“福姑姑,咱们一同去,现在就去。”三人忙将东西收拾了,依旧放在盒中,洗去满面泪痕,然后才打开门,吩咐侍女备车。完颜宁来时为免节外生枝,由承麟派车相送,宫车仍停在王府,连流风也未跟来,故而此时也与纨纨、福慧同乘一车。

      她走到院中,见风拂花树,满院寂静,想是侍女们先前得了纨纨的吩咐都避了出去,唯独完颜彝仍在等她,许是等久了百无聊赖,他正蹲在纨纨的小木马前,一下一下慢悠悠地摇,见她走来便站起身,脸上绽出春风般的微笑。

      她怔了怔,仿佛从旧劫界回到人间,悲凉的挽歌余韵还未散尽,将温暖甜蜜的现世比照出别样的感伤。完颜彝走到她跟前,低头关切地道:“怎么哭啦?将军收着些什么?”她仰首,哭泣后的双眸和鼻尖都带着透明的红,轻道:“都是我姑母的东西,还有一道尚主诏书……”想到姨父母惨烈的悲剧,愈发珍惜眼前人,忍不住柔声唤道:“良佐……”

      完颜彝一震,心中柔情涌动,更添爱怜,忽然瞥见房门一开,忙退后半步,低道:“有人出来了。”完颜宁转身回望,过了数息,才见纨纨低着头慢慢走出来,有意无意地挡在福慧身前。完颜宁何等聪敏,登时红了双颊,却见福慧不住地打量着完颜彝,迟疑地道:“这位郎君是谁?倒像是见过。”纨纨微笑道:“福姑姑,这是咱们大昌原一战破敌的定远大将军。”完颜彝上前一步,拱手道:“在下完颜陈和尚,十三年前曾向庄献大长公主求医,后来又登门道谢,蒙内贵人往来传话,确有数面之缘。”福慧闻此,不免又是一阵唏嘘。四人很快商议定,一同先去东郊园寝,再往北面荒郊祭告仆散安贞。

      四人来到庄献大长公主灵寝前,福慧早已扑倒在地,将盒中之物一件一件拿出来,且哭且诉,悲恸欲绝,纨纨和完颜宁跪在一旁亦哭得柔肠百结,完颜彝虽不知底细,听福慧泣言再联系前因后果也猜到大略,黯然叹息不已。

      祭拜完大长公主,四人又马不停蹄赶到北郊,完颜彝驭马在前,听车中纨纨与福慧指点方向,很快看到前方荒烟杂草中五座坟茔,心中歉疚道:“此处地近忠孝军军营,我日日操练,竟不知仆散将军埋骨在此,实在愧对故人。”

      他勒住马将福慧搀扶下车,再由福慧搀扶完颜宁与纨纨,四人相携走到仆散安贞墓前,纨纨“哇”一声哭了出来,又转身奔到湘兰坟前,抱着石碑放声哭娘,完颜宁知她心疼生母痴情空付,婉转劝道:“好纨纨,别想左了,姑父纵然放不下姑母,可他与戴娘子日夕相亲,又有了你,岂会没有真情义?”福慧亦叹道:“好姑娘,其实都尉的心事,戴娘子都知道,平日里也没少劝和,不会为这些事过不去的。”

      她三人在湘兰墓前絮絮不止,完颜彝则从车中取了酒,跪地痛声道:“将军,东华门一别已十三载,今日完颜陈和尚来践约,与将军满饮此杯。”说罢斟满一杯洒在仆散安贞冢上,又斟了另一杯,仰头一气饮干。他放下酒杯,又稽首道:“将军英灵在上,佑我打败蒙军,我永远记着将军志望——‘收复河北、平定辽东,将蒙古人逐回大漠,再重谒上京陵寝,告慰先祖之灵’。”

      纨纨三人捧着木盒回到仆散安贞墓前,哭告一番,将盒中之物一件件焚化了,完颜宁眼看着翻卷的火舌将旧物逐一吞没,如同姨父母在世间的最后一点痕迹慢慢化为灰烬,从此恩怨湮埋黄土,仅剩廖廖知情几人心头一点唏嘘,实在惨伤莫名。完颜彝见她泫然欲泣,柔声道:“长主,你上次说仆散将军有两桩遗愿,第二桩又是什么?”完颜宁抬头瞧了他一眼,低道:“他盼纨妹能有个好归宿。”声音虽轻,近处的福慧与纨纨二人皆可听见。完颜彝未料竟是儿女之事,不免有些尴尬,却见纨纨拭泪道:“宁姐姐,将军,我有些话想对爹娘讲……”说到此,怯生生地低下头去。福慧拭泪站起道:“姑娘说吧,我们先到车那边去。”谁料走出几步,纨纨又叫住她,娇怯怯地称道害怕。福慧环视四周,果然衰草寒烟人迹罕至,五座坟墓更添荒凉,也难怪她小女儿家生惧,完颜彝点点头,指着马车后面的小坡道:“福姑姑陪大姑娘吧,我与长主去那边等。”完颜宁却听出纨纨有成全之意,暗忖:“这孩子颇有主意,也不知是祸是福,姨父在天有灵,保佑她将来也如我这般,找到……”想到此,情不自禁地侧首向心上人望去,见他魁伟英挺的身姿如松柏般矗立在荒原上,心中顿觉甜蜜。

      二人转到坡后,完颜宁将匕首递到他手中,轻声道:“良佐,还是你留着吧。”完颜彝大急,慌乱中实在想不到自己做错何事,完颜宁见他手足无措的样子,立晓这憨郎误会了自己,忙柔声道:“战场上何等凶险,你留这利器在身边,多一分安全,我便多一分安心。”完颜彝吁出一口气,擦了擦额角的汗,释然笑道:“用不着的,你收着它,我才安心呢。”完颜宁微微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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