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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racy在生气。我刚接电话时并没察觉她的怒意。她在那头反复问我为何不能赴约,而我还在用自嘲好笑的口吻给她讲刚才的厨房惊悚事件。

    “所以不严重对吗?你没去医院?已经没事了?”——我仍然没听出Tracy语气里的急躁难耐,“是,现在没事了,我正躺着休息”。

    “那你晚上为什么不能来”,她略作停顿,“不就是手上伤了个小口子嘛”。

    我一下惊坐起来,意识到Tracy很可能并不相信发生了什么,或是她无法理解所发生的事何以严重到影响她的聚餐。把“晕倒”说得轻描淡写,是因为我在事后感受到的种种况味过于繁复,对意外的危险心有余悸、对自己的恐惧感到荒唐、对霭感激又心疼,还有遇到Molly的奇特梦境……纷乱的思绪在x口横冲直撞,暂时化不成语言。更重要的原因是,我的亲历以空白和混沌的内容为主。像棉絮。晕倒的人是听不见自己晕倒的巨响的。

    显然Tracy也听不见,看不见,她感受不到、想象不了。她的世界里只有她自己无b重要的一年一度的生日聚餐。

    ——去taMadE生日聚餐。Tracy越说越让我生气。可我其实不会生气,只会沉默。心里的这句咒怨也像块石头,在湖面泛不起任何水花。

    电话糊里糊涂地结尾,她草草挂断几分钟后又追了句消息过来:“骏,你被霭洗脑了吧,又没多大事,他居然说什么不宜出门”。

    我更生气了,于是更长久地以沉默应对,没再回复。

    即便如此,在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里,我又忍不住地腾挪出半边心脏,站到Tracy的立场,想象在厨房洗碗和晕倒之间的距离有多远,和爽约之间又有多远。我想到自己去年就缺席她生日,想到我感受到的那条裂缝想必她也同样感受到了。我又翻旧账地回忆霭和Tracy的初次见面,他们打从开始就龃龉不合的。总之,我能理解。尽管没对她说,但我在沉默中消化了Tracy冲我发泄的费解与失望。虽然这番消化也只是我心湖底部的一块石头。

    霭在第二天拖着我、全程陪着我去医院检查。在那之前我们先开车绕到Tracy家楼下,我把礼物交给一身制服笔挺的门房。卡片斜cHa在外包装上蝴蝶结丝带的缝隙里,其中的祝辞还是晕倒前夜写的。仿佛昨天的意外无足轻重,应该无足轻重。也许意外总是无足轻重的。

    也许不。因为在我给Tracy发消息告诉她得空下楼收礼物之后,她回完“谢谢”便再没留言。我们也再没说过话。而且待我意识到这一点,已经又过去了两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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