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饮宴(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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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晨起时,王嘉眼下青黑,胳膊也被枕得麻软了,甚没好气地入宫朝请。王昙倒是饱睡了一觉,伤还没好就忘了痛,高高兴兴地去找堂兄一起喂鹅、洗笔、讨论书道。王嘉午后回府,听说两个弟弟又一起被鹅叨了,不由开怀大笑,连日积郁一扫而空。

    几场秋雨后,建康终于凉爽下来。桓道才回府的日期比王嘉预估得更早,令王昙兴奋不已的是,长姊也同阿嫂一起回到建康。王道茂比王嘉犹大五六岁,在族中也排行最长,王昙还小的时候,她对这个幼弟几乎是予取予求,以致于,他每每想到当年洛阳的离乱,最庆幸的不过是阿姊早早嫁到了会稽。

    道茂、道才两人才到城门,已有健仆飞马来府报信。王昙匆忙等在门口,看到姐姐,就上前替她牵辔引缰。他身量尚未长成,小小的一个人,尽力踮脚探身地去做这些事,只显得稚气可爱。王道茂见到他就笑:?

    “阿奴长得好快,险些认不出了。”

    “阿姊怎么会认不出我来?”王昙在姐姐面前就很乖,“怎么姊夫没有跟阿姊一起来呀?”其实王姐夫既然是山阴大令,绝不能无故擅离职守,王昙不过是明知故问。果然,王道茂闻言冷笑道:

    “他什么时候和那群五斗道士了断干净,不再镇日扶乩请神,什么时候再上我家门。”

    王昙笑嘻嘻地把姐姐的马牵进府门,“不来最好啦,谁想他来?”

    王兑、王嘉等人见到道茂,也很惊喜,王道茂只道,“我是为清河公主来的。”

    王兑叹息道,“冀州全州已失,哪里还有什么清河呢?陛下徙她的食邑到扬州临海,现在该称临海公主。”

    王嘉也道,“殿下回来后就一直谢客,之前道才去拜访,她也闭门不见。”

    王道茂咬牙切齿,森森然道,“匈奴人倒也罢了,在我朝王土,竟有人敢做出扣押公主为奴之事,真真奇耻大辱,何不诛杀此獠!”

    王嘉从洛阳南来,这时听到“耻辱”二字,惟觉喉堵难言。王兑幽幽地道,“那钱氏一门固然伏诛,只是公主拒不见人,我等外臣,又有什么办法?”

    王道茂哼一声道,“我在园里设宴请她,不信她能不来。”

    她心情奇差,回房途中路经荷池,忽然被池中一只大白鹅扑在身上,顿时大怒,教人把一群鹅全都杀掉,全家一起烹吃。王锡为此事大感悲怀,一连几日在家里呱呱鹅叫,以此悼念他的爱鹅。

    王道茂在家中摆宴请客,司马文到底是不情不愿地来了。自永康离乱后,这是桓道才第一次见到儿时的玩伴。司马文本是公主帝裔,纵然其父惠帝无才,也是奴仆环伺,金娇玉养地长大,此时却枯瘦蜡黄,手生厚茧,鬓角竟见二毛。桓道才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惟落泪而已。王道茂却问:

    “公主还会不会饮酒作赋?”

    司马文一怔,半晌才慢慢笑道,“此事岂能尽忘?”当年在洛阳宫中,她也是千杯不醉。

    彼时士人设宴,为显清雅,多爱借山水之势。王府虽然有水,但王道茂听说幼弟惧听水声,就把宴会设在了府中另一隅的竹林前。宴中多是未曾娶嫁的青年男女,也有与王昙年龄相仿的公子、女公子。司马文看着他们折竹枝,依次作了几首文赋,又比赛书法,面上郁郁始终不散。直到下仆温了酒来,她神色轻轻一动,这才从袖中掏出一只纸包,打开倾入酒中。她只用半杯酒,道茂道才两人倒还没有什么反应,直到她体生燥气,伸手扯开衣襟,又取出一只纸包,竟然仰面生食。王道茂倏然起身,两步上前,一把擒住她的手腕,将酒觞夺了下来。司马文愤愤地道:

    “你做什么?不要管我!”?

    众人宴兴正酣,也没几个人注意到主人的异动。王道茂双手颤抖,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她手上越握越紧,司马文手腕吃痛,药性发散,连坐也坐不住,伸开膝盖,一脚踢歪了酒案,口中不断地喊着“走开”。桓道才跽坐一旁,流着泪道,“阿文,你在做什么呀?我们是道茂、道才啊!”?

    司马文哈哈大笑,指着王道茂说,“不是你请我来吃酒的吗?不都是你说的吗?当年在洛阳,不也是你说要带我走,带我逃出金墉城的吗?石勒打进来的时候你们在哪里?我被人掳走的时候你们又在哪里?一个嫁去会稽,一个嫁去琅琊,都嫁了都嫁了,我的阿母,朝廷的太后被匈奴人掳走时,满朝文武又都在哪里?孱头懦夫贰臣贼子!你们,你们——”

    她边笑边哭,腹中热气上涌,哇的一声将肚里的酒液都吐了出来。桓道才伏身案上,哭得声滞气堵。王道茂终于起身跨过矮案,拦腰一顶,就把公主扛上肩膀。司马文细声尖叫,拼命伸手捶打她的脊背。士人行散后做出怪事的比比皆是,众人不以为意,哄笑喝彩而已。

    王道茂扛着公主,大步流星地走出竹林,桓道才哭哭啼啼地跟在后面。王锡还在席前,一边哭一边吃一只咸鹅腿,呜咽着吟出一篇《悼鹅赋》。王昙见四周无人注意,好奇地看向临海公主踢歪的酒案,踌躇片刻,终于慢慢地走上前去。只见到案席皆乱,一只不起眼的纸包散在地上,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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