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若只如初见 ——浅析哈代诗作《声音》(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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尖巨头变成了一位哀恸伤情的爱人。他在之后的头一年里写了50多首悼念爱玛的诗其中21首收录于《1912-13诗集》当中,其后的十数年中,哈代又为爱玛创作了百余首悼亡诗。这套“爱玛组诗”中的许多作品,非但是哈代诗人生涯中情感最真挚深沉的作品之一,也是整个英国文学史上最优美动人的经典悼亡诗作之一。

    篇首摘录的《声音》就写于1912年十二月,为“爱玛组诗”中的初期作品。整首诗的形式极为口语化、交谈化;头三个词“Womanmuchmissed”“我思念的女人”直接呼唤亡妻,似乎诗人情难自禁,心里盛着些什么话,便都一股脑儿地倒溢在了纸上。但其实,如果我们细看此诗的初版手稿,就会发现哈代最初的想法要复杂得多,头三个词是:“Owomanweird”“噢,怪异的女人”。看似直抒胸臆的“我思念的女人”实际上是三思后的结果;哈代将此句修改为更直接、更情感化而非理性化的表达,实际拉近了与亡妻的距离。

    其后的“calltome,calltome”“呼唤我,呼唤我”则好似诗中“女人”凄苦哀怨——甚至带着些许怨恨的——哭诉。在诗人的想象里,她想向他解释,作为灵魂,她不再是他们离心交恶后那个他不认识的她“whenyouhadged”/“已不再是与我疏远时的模样”,而是变回了当初春暖花开、夏风薰和的季节里,他所熟识的那个她“atfirst,whenourdaywasfair”/“又复是当初我们幸福时的容颜”。因此,初稿诗首的“weird”“怪异”一词,指的是此时此刻爱玛的奇特性——即便身处坟墓却能穿越时空,变回当初模样。

    注意,此处诗人选用了一个词“fair”。这个词在英文中既有“美丽”、“白皙”的意思,但也有“合理公正”的意思。这一点我在此处点明,等分析完整首诗,我会再回到这一点,联系整首诗的脉络与创作背景,加以解释。

    第二节中,哈代会议爱玛在Lauon火车站等待他的模样。此节最后一句,哈代原本写的是“Eventotheinalhatandgown”“甚至是那原本模样的衣帽”,但后来改成了明丽鲜亮的“air-bluegown”“一身天蓝”。此处的删改可谓神来之笔。请读者想象英国西南部炎热的仲夏时节人满为患、雾霾笼罩、灰暗拥挤的火车站,再想象一位身着明亮的天蓝色连衣裙的少女,梳着浅栗色长发、灰蓝色明眸善睐、玫瑰红颊,在灰压压的人群中等待着她的情郎——在哈代眼里,她就是灰暗冷漠的人群中唯一一抹明艳的亮色。而这些想象与回忆,尽皆通过一句“air-bluegown”“一身天蓝”的意象进行展现,可谓生动凝练;仅一笔勾勒,便将爱玛的形象牢牢镌刻在读者的印象中。

    诗人无法确定随风而来的是否是亡妻的灵魂,亦或仅仅是秋风落叶沙沙作响。但第三段也是具有象征意义的:亡妻的鬼魂在吗?诗人并不知道。她可能在,也可能不在;正是这种不确定性——她存在的可能性——让诗人回忆起了夫妻二人间关系的另一种可能性:爱玛在世时,如果他对她多一些理解,如果她对他多一些耐心,二人的结局会否不同?这种可能性是充满遗憾与悔恨的,是whatcouldhavebeen,butneverwas有可能发生,但从未发生的。

    就这样,我们来到了诗的最后一节。哈代突兀地改变了句子的长短与节奏,就好似他与妻子一样——就好似四周垂死飘零的落叶一样——“dissolvedtowanwistlessness”“化为无知觉的空白”,整个人失去了继续讲话的力气,只能断断续续地呻吟。虽然北风仍卷挟着亡妻的哭诉涌来,但诗人却早已无力应答。

    诗人为何会无力应答?为何会变得如此虚弱?哀恸当然是其中一个原因,但细究整首诗的感情脉络,我们不难发现,诗人的哀痛,实际上来源于悔恨。哈代悔恨自己没有在爱玛生前与她好好相处:她活着的时候,他为她写的诗寥寥无几,却能在她死后文思泉涌地写出百来首情感真挚厚重、催人泪下的悼亡诗,若说没有悔恨、忏悔、愧疚、自责、祈望弥补这些情绪,似乎很难解释得通。正因这些心理与情绪,哈代创作爱情诗歌最好的年华并不是在意气风发、风华正茂的二十几岁,也不是在新婚燕尔的三十几岁,而是在风烛残年的七十多岁。

    再深挖一层,诗人的悔恨与自责从何处而来?这种悔恨,实则源于不公。反思妻子在世时二人的关系,诗人忽然意识到,自己并没有公平地对待妻子——但,他们再也无法回到“atfirst,whenourdaywasfair”见诗第一节。此处,“fair”的作用不仅仅指“当初我们幸福时的容颜”,也不仅仅指二人初遇时风和日丽的春夏时节,而也是指二人间合理公正、举案齐眉、琴瑟和谐的关系。可叹,哈代的作品,特别是晚期成熟的作品如《苔丝》《裘德》,其最动人之处是对不人道、不公正的社会现象的抗辩,而作者本人却在妻子逝世后才幡然悔悟自己曾经待她的不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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