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伯(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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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春日,我带公司的小年轻们出去团建,刚给大刘的漂亮小女儿买了个草莓冰激凌,准备带小姑娘去玩碰碰车,就接到了大伯的电话。

    三伯走了。

    我举着自己的哈密瓜冰激凌愣在原地,隔着电话,我只愣住,一时间竟也未觉出几分难过,半响,才蹦出一个嗯字。

    三伯一直有糖尿病,前几年成了尿毒症。

    昨天晚了半日没去透析,人就再没从那张小铁床上起来。

    其实去年他的病情就已经闹的厉害,有回已经下了病危,我回去看他,给他转了医院找了护工,从前高大的男人已经变的干瘦黑黄,躺在病床上任护工摆弄,像个松了线的木偶。

    半响,我缓过神来,说明天回去,大伯在那边嗯了嗯,似乎还想说些什么,许久,才带着试探性的语气问我能不能让我哥回来。

    “……再怎么气也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了,人都走了,不回来看看,别人该怎么说啊。”

    我点了点头,又反应过来那边看不见,又开口说好。

    其实我是没法联系上他的,他当年离开家根本就没告诉我为什么,是后来我才听说他跑回纺洲前是在家大闹了一番,甚至和爷爷都闹翻了脸,实在太过决绝,到现在我都还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把那样一个人逼成那副样子。

    我点开微信,看着那个从来没消息进来的对话框,愣了半天,也不知道该发些什么过去。

    回家帮三堂哥操办葬礼那天是周日,本是个吉利日子,我从车站乘大巴回镇上就碰到了好几列婚车,遇见个接亲的,新郎官笑盈盈的抱着新娘往婚车上走,一路红毯,一路炮仗,礼花从地上冲向湛蓝的青天,在一片晴空蹦炸出绚丽色彩。

    绚丽的烟花透过玻璃进入我的眼里,我正看的出神,前排的小姑娘回头问我能不能拉开窗户,她说自己有点晕车,我说当然可以,于是伸手拉开了窗户。

    春日的风就这样灌进来。

    快要入夏,有些热了,窗外的风吹进有些闷的车厢里,确实是很舒服的,我被吹的昏昏欲睡,又被扰醒。

    是后排的一个老人在让身边的几个女孩帮他订飞机票。

    老人不太会用现在五花八门的手机软件,笑着挠挠头,“老了,摸不清这些年轻人用的东西。”

    “还没坐过飞机嘞,想试试坐飞机啥滋味。哎对,我女儿一家在纺洲,想去看看外孙女。”

    我回头看那个嗓门有点大的男人,五六十岁的样子,黑黑的,胖胖的,笑起来有些憨厚。

    有点像三伯。

    三伯嗓门也挺大,笑起来时也有点憨,以前皮肤很黑,这两年闷在病房里,倒是好像没以前黑了,倒被病症折磨的干瘦枯黄,身体垮了,脾气却竟然没了,他很久不再打牌,也不爱玩弄手机,我去看望他的时候,他常常只是平静的坐在床头看书。

    去年我其实经常回家看望他,不过有时是去他家里看他,有时是去医院看他,有时也陪他去透析,有时也带他去逛逛商场和超市。

    我抬头看窗外的晴空,三伯是喜欢晴天的,他有风湿,晴天他的膝盖不会痛,再早一点,他还很年轻的时候,在炎热夏天的晴日夜晚里,他会带着我和我哥去野外溪水里踩水,还会带我俩摸田螺捉螃蟹,然后带回家给我们做香香的炒田螺。

    那时候我还挺小,可以坐在三伯肩头,我哥就被三伯拉着手一起走,三妈和三堂哥不在家,三个没人管的男人就无法无天,白天去街上喝羊肉汤,晚上揪着个凉席铺开,再点盘蚊香,就能睡院子里的桂花树下看星星过一夜。

    童年的时候没觉得自己有多快乐,长大了往回看才知道那时的难能可贵。

    打开手机,准备给我哥发去消息,结果就看到了医院发来的肾源消息蹦进来。

    我握着手机怔了半响,昨日恍惚到现在,终于觉出难过来。

    三伯这辈子怎么就这么没运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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